谷妙語環視房間, 目光最後定在牆壁書櫃上。
那裡每格旁邊都貼著標簽, 標簽上有備注, 註明從小學到中學的課本、輔導材料, 以及從小學到中學的作業。
課本和輔導材料的格子裡還是滿的,但作業那格卻是空的。
谷妙語一邊打量那些格子一邊問陶大爺:“大爺,您是把陶老師的作業本都搬去別墅了嗎?”
陶大爺扭身看她,一點頭:“對啊, 他作業本背面都能用, 沒事記個賬記個仇什麼的都好著呢, 我就給搬走了。”
谷妙語笑起來:“那下回去別墅讓我看看您都記了什麼瞅唄。”
陶大爺說:“得嘞, 你哪天想去看記得預約啊, 我好把寫你的那些壞話提前撕了。”
谷妙語給陶大爺逗得前仰後合地笑。
笑著笑著,她的眼神定在標註著作業的空格上不再動。
她腦子裡忽然一個閃念。那念頭像霹靂一樣, 劈開了她意識裡的混沌,露出了清晰的端倪。
她想她知道她腦子裡關於陶星宇參賽作品的熟悉印象, 究竟是從哪裡來的了, 陶星宇他的確沒有抄襲!
陶星宇刮完鬍子,又變成了下巴光滑的儒雅先生。他正和邵遠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地坐在客廳, 聊著不尷不尬的客套話。
——您刮完鬍子了?
邵遠問。
——嗯, 刮完了。你喝水嗎?喝的話我去給你燒點。
陶星宇回答邵遠, 並且答完他也禮尚往來地發了個問。
兩人之間的對話很沒營養,但很安全。這世上最沒營養的話語, 總是最沒可能刺傷他人、最安全的話語。但也是最保持距離的話語。
當兩個男人中間站著一個女人, 當他們都想站得和那個女人更近一些時, 他們彼此之間就只能聊些沒營養的話語了。
谷妙語到達客廳的時候差點被這邵遠和陶星宇之間無營養的對話給無聊死。
她的出現像同時解救了兩個人——假如她再不出現,說不準陶星宇真的要去燒熱水,等他燒好水端出來,邵遠本不想喝也不得不喝了。
邵遠第一時間注意到谷妙語的神色裡,有一股興奮和雀躍正被她壓制著。他想她應該是要先要確定一些什麼,確定無誤了才會把那些興奮和雀躍解鎖釋放。
他隱隱地,卻又很確定地,知道她一定是找到了可以扭轉事情的什麼法門。
她要拯救陶星宇了。
他可預見地看到陶星宇將會把心一寸一寸地送近她。等她收下陶星宇的心,和他開心地生活下去,他就將功成身退了。她不必知道,他曾經那麼喜歡她,喜歡到願意默默地成人之美。
谷妙語並不知道端坐在客廳一角的邵遠,此時此刻內心如何翻湧又平息。
她的注意力在陶星宇身上。
“陶老師,你還記得上回我幫你默了一份設計圖的事吧?”
陶星宇點頭:“當然,我那稿設計最後能讓挑剔的甲方滿意,你居功至偉。”說到這陶星宇停了下,頓悟了什麼之後愧疚起來,說,“說起來真是抱歉,我應該好好感謝你一下的,都怪我太忙,是我疏忽了。”
谷妙語連連擺手。這都什麼時候了,她提起這件事的目的可不是為了討賞。
“陶老師,你誤會了,我不是想求表揚,我是其實是想問你,當時我要幫你默圖,不是沒有紙嗎,然後是陶大爺去找了個本子,讓我用本子背面畫。那本子我記得是你中學時候的作業本,對不對?”
陶星宇點點頭:“是的。”
谷妙語馬上問:“陶老師,那個本子後來你放在哪裡了?你沒扔了吧?”
她問完這問題,一口氣提在嗓子眼,等著答案。
“沒有。”陶星宇說。谷妙語提著的那口氣鬆了一半。
“我把它放在我工作室的辦公桌抽屜裡了。”陶星宇說完這句話,谷妙語提著的剩下那半口氣也鬆了下來。
她剛剛一直被壓制的雀躍到了這一刻終於有點按捺不住被釋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