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妙語來不及和邵遠繼續聊嘉樂遠設計部是否還招人的話題, 他們已經到了體驗館門店。
體驗館門口有笑容洋溢的工作人員,看到他們有向體驗館走過來的意向,於是熱情卻又不那麼過於熱情地走過來, 詢問:“二位要了解一下家裝家居嗎?”
谷妙語點點頭。工作人員看看邵遠又看看她,目光在她臉上停留地要略久了那麼一點點。
邵遠在一旁把這一幕不動聲色看在眼裡, 心裡在一瞬間什麼都明白了。
他在一剎那間想,真幸運谷妙語今天換了發型;真幸運現在的她和被月月父母發到網上的影片裡、梳著丸子頭的她相比,變得不太一樣。
一件事發酵的程度, 在同行業內一定比行業外更深更廣也更具影響, 同行的人也一定比行外的人觸覺更敏感。
谷妙語走在外面,別人不會主動聯想到, 她和影片裡那個女設計師怎麼那麼像?可同行裡的人就不一樣了,他們在看影片的時候, 對谷妙語塗曉蓉的關注會比對月月父母的關注還要多, 因為大家同為裝飾行業從業者。所以當他們見到谷妙語本人,會有那麼一刻非常懷疑:這女孩怎麼看起來這麼眼熟?她好像影片裡那個犯了事兒的設計師啊。
想必他們在看那段影片的時候,思維一定會發散, 會想這姓谷姓塗的兩人到底有沒有做過月月父母指控的那些事?一些同樣操作過貓膩手段的同行會想:這些事其實我都做過,她們怎麼可能沒有?於是他們一邊同情她們,一邊慶幸自己的事沒有事發就不算可恥,一邊幫輿論一起把她們釘在恥辱柱上, 認定她們有罪。
就算後來相關部門的調查結果公佈, 證明月月父母對谷妙語和塗曉蓉的指控是莫須有的, 可之前留下的不好的印象太深刻了, 洗脫罪名的宣告又來得太晚,加上大眾對有關部門公信力的慣性懷疑會導致他們對宣佈兩個女設計師無罪決定的懷疑……
這些因素綜合在一起,就會讓人們覺得:她們真的一點事兒都沒有嗎?好像不太可能吧。相關部門這個宣告,其實是在粉飾天平吧?畢竟這一件事如果被攤開在天光下曬太陽,那整個行業指不定有多少大專案裡見不得人的貓膩都得被牽扯出來一起曬太陽。到時候得進去多少人?
所以她們未必是沒問題的,只是為了別讓她們引發出後續更大的問題,所以相關部門說她們沒問題。
釘子照著木頭釘下去再拔出來,木頭再也不會恢複平整無痕。它會永遠留下去不掉的釘子印痕。
谷妙語何其無辜,被人誤釘了釘子,哪怕釘子被拔掉了,她的好名聲上也留下了被人從潛意識主觀認定有罪的印子。
“女士和先生怎麼稱呼?”雖然提到的是女士和先生,但工作人員只看著谷妙語,笑著問。
谷妙語還沒來得及開口,邵遠先出聲:“她姓楚我姓任,您隨便稱呼就好。”
谷妙語轉頭瞥邵遠一眼,他鎮定得雷打不動,對工作人員瞎謅。
聽到女士姓楚,工作人員打量谷妙語時那一抹不自覺延時了許久的眼神恢複正常了。
她的笑容變成百分百的熱情,一絲雜質都不再有,把谷妙語和邵遠迎進了體驗館。
工作人員告訴前臺:叫個銷售過來,帶客人瞭解一下我們公司的情況。
很快過來一個微胖的短發小姑娘,她說自己叫小張。
小張先問谷妙語和邵遠:“二位是打算要裝修房子嗎?”
谷妙語說是的,房子差不多九十平,期房,還沒交房,提前瞭解一下。
小張用計算器算了一下報價,顯示給谷妙語看。
“姐您看,您家的房子按您的要求,裝下來大概需要這個數。”
谷妙語看了一眼,小吃了一驚。比礪行的裝修報價高出一大截。
“這個預算有點貴吧?”她問小張。
小張笑:“姐,那是因為我們嘉樂遠的材料好,工藝也好,我們一分錢一分貨。之前網上有個特火的事件,不知道您聽過嗎?我們行內有家公司叫礪行裝飾,您要是去那樣的公司問,報價肯定會便宜很多,但他們公司用的材料的質量,就真的很難說了。您看他們家給客戶裝完房子,客戶家小孩沒多久就得白血病去世了。”
邵遠看到谷妙語聽完這段話臉色暗了。
“網上後來不是都闢謠了,說礪行的材料沒問題麼,小孩生病並不是裝修導致的。”
小張又笑:“嗨,說就那麼說了,官方那麼一說,我們也就得那麼一聽,誰知道到底怎麼回事呢?說不準的。反正能說準的是,我們嘉樂遠的材料都是一分錢一分貨,貴是貴點,但絕對都是一等一的環保,我們很多材料已經達到了國際環保水平,連義大利西班牙的一些公司都從我們家進口木門呢!”
谷妙語聽著小張的介紹,心情有點五味陳雜。她真想告訴她,官方不是那麼一說,你不要只那麼一聽,你好好聽,給月月家裝修的材料確實沒問題啊朋友。
可她能和一個人這樣解釋,她能和每個這樣認為的人挨個去解釋嗎?
谷妙語最終沒做聲。小張提出帶谷妙語和邵遠去參觀一下主材、輔材和樣板間。一圈轉下來,谷妙語心裡感慨無限。
怪不得小張提起礪行的時候,臉上是帶著碾壓的優越感的。
“嘉樂遠的材料工藝,確實好。”轉完了一圈,婉拒了小張的繼續陪伴,谷妙語對邵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