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人自有天相。”
綿延在秋水城的河水染上了淡淡血色,隱約可嗅出些血腥味。受傷的戰士們發出痛苦的嘶吼,在城池上空盤旋,杜鵑啼血猿哀鳴,光是聽聲音就讓人心生不忍。
然而,在大戰來臨之前,這卻可以算是最後的寧靜。
就像暴風雨降臨之前,烏雲下埋著的滾滾雷霆,嗚咽咆哮。
白羨魚伸出手,接著簷下淅淅瀝瀝的雨水,“大哥,你不用陪著我了,軍中事務繁多,你先去處理你的事情吧。”
“已經處理完了,再說,現在哪還有什麼事情要處理。”白檀深在木梯上坐下,梯子周圍的石頭上長滿了青苔,被雨水打翻的泥土透著清新的香氣,他道:“總歸是這兩日的事。”
若要撤退,這裡便是西邊最後的關卡。
再往西也早就被包圍,退無可退,避無可避,只有戰,只有死守。
他神態有些悲涼,“我在沙場廝殺十多年,沒想到,最後一戰卻把你也牽連了進來。”
本來他出徵的初心,就是為了白家,為了年幼的弟弟妹妹能得他照,不受旁人欺負。後來肩上的擔子越來越重,現在卻可能讓他最寵愛的妹妹因他而死。
白羨魚也撩起裙襬坐下,彎著腰撥弄著身前淺坑裡的水,“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一開始我就下定決心,一定要保護好你們,現在我能做的也做了,剩下的就交給天命吧。”
“天命……”白檀深低低地複述了一遍,忽的,腦海中飛快閃過些什麼。
三年前行軍,他於燕關十二城附近遇見了一個和尚。
【我不過是個,還了俗的和尚。】
【若可以,白將軍可否答應我一個請求?】
【什麼請求?】
【若來日白羨魚想要來燕關,將軍絕不能答應。】
【來了又如何?】
【……死。】
他忽然覺得渾身血液逆行,周身冰涼刺骨,心底寒氣瀰漫,“小魚兒。”
容貌絕美的少女愣愣地偏頭,緋紅的唇角略揚,“怎麼了哥哥?”
“我們現在在哪裡?”
“秋水城?”白羨魚眸光疑惑。
“是,我們是在秋水城。”白檀深喃喃自語。
“秋水城距離燕關十萬八千里,這裡不是燕關,你不會出事的。”
可不知為何,他心頭陣陣發慌。
白羨魚聽不出他在說什麼,拍乾淨手上的水,臉上居然露出些舒適的神色,“這樣的雨天很適合聊天。”
大雨過後的小雨柔和了許多,斜風細雨,吹起她額間碎髮輕輕翕動。
睏意消失殆盡,腦子似乎一下子就清醒不少。
半晌,白檀深才慢慢開口,“那我們聊些什麼。”
“說說哥哥你以後想做些什麼吧?等到天下太平,等到你可以解甲歸田的時候,有沒有想做的事情?”
“有。”
“什麼?”
“開間糕點鋪子。”
白羨魚怔了一下,好整以暇地笑道:“糕點鋪子?”
“嗯。”白檀深居然沒有開玩笑的意思,“松花糕,還有桂花糕,這都是我拿手的東西,連你都說好吃,我總不能白白浪費這門手藝。”
誰能想到兇名赫赫的白大將軍,願望居然是想開個糕點鋪子。
這就好像一隻魁梧壯大的熊,它的畢生夢想不是大殺四方稱霸森林,而是回到自己的小窩給附近的小蝴蝶賣蜂蜜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