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徑直往林深處去，窗邊不時有驚鳥越過。小徑彎彎曲曲、凹凸不平，車子起落不均，時而跌宕。空間越往前愈狹隘起來，逐漸逼兀的矮樹與狹路，在某一瞬間豁然開朗，光線重新明闊，重見天日。
面前，已恍然出現一座古老質樸的別墅大院。院子周圍三人合抱粗的古樹，將這座建築圈護起來，壁上攀爬著幾十米長的粗藤，幾乎使它與這濃密野生的森林融為一體。
突然一陣動靜，下車的三人抬頭，卻看見兩只長臂猴蹲坐在屋簷上，炯炯有神地望著她們。
成非榆害怕地抱緊時亦筠的胳膊。
時亦筠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別害怕。
“沒事，走吧。”蕭恆似已司空見慣，淡淡招呼她們。他朝別墅南邊大門繞去，大門沒關，鏤空鐵門鏽跡斑斑，晃一下都吱呀響動。她們踩著不知是什麼品種的枯葉，穿過偌大的庭院。庭院四角各種一株梧桐，沒有別墅外圍的樹木粗壯。梧桐樹周圍卻幹幹淨淨，顯然有人每天都在打掃。
三人又進了一道門，依然沒人出來迎接。秋已經席捲了這座別墅的每個角落，滿眼橙黃，是萬物枯。
進入正院，一股清幽的桂花香味透徹心扉。像一隻只小小的觸手揉捏著周身細弱的毛孔，挑逗著每一個細胞。
時亦筠享受地抬頭，看見秋日清澈的天空，漸攏的暮色略淡略薄，添了一幕陰影。
蕭恆在四合小院站定，對著桂花樹下的石桌石凳說道：“你們坐在這兒等，我進去處理舊事。”
成非榆搓著胳膊，跺了跺腳：“你們來這麼冷清的地方幹嘛，還不能進去？待會兒我會冷死啦！”
蕭恆將外套脫下來扔給她：“老爺子不喜歡別人打攪，等太久就回車裡，鑰匙在口袋裡。”
蕭恆神色淡淡，瞥了四處觀望的時亦筠一眼：“你也別亂跑，老爺子不好惹。”
時亦筠正欲開口，卻被蕭恆瞪得止了聲。
蕭恆離開了兩人，跨入別墅正門。零星幾個傭人視若無物地從他面前走過，他亦面無表情、毫不停留地上樓，輕車熟路地找到長廊盡頭的那一個門，推開。
老人腿上一條薄毯，安安靜靜地坐在朝陽的窗戶前。窗戶盛載著一整個秋天，夕陽壓著最後一絲光線鑽進了地平線。老人的目光調開光線的誘惑，漂浮在森林的半空，俯瞰著整個大院，如同一個淩空城池的王者。
他向來如此，喜歡將一切牢牢把握在手中。哪怕是一根羽毛闖入了院子，他都會將它的前世今生調查得明明白白，更別說三個人。
他的目光落在內院的女子身上，嘴角一抹嘲諷愈發深刻。
“言伯伯。”蕭恆出聲喚道。
“逃到國外，又何必回來？”言老爺口吻閑淡，卻戳人心肺。
蕭恆跪下，“對不起。”
言老爺對他的姿態置之不理，握住柺杖的龍頭，不以為意道：“你又何必昧著良心作言？”
蕭恆低著頭，沒再出聲。
“你表面順言順行，其實乖張不馴。蕭恆，你這是偽善，不是真君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