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如毒舌,舔舐著他的肌膚,火辣辣的。
汗水矇住眼睫,滴滴滲入眼球,鹹澀地疼。
他只聽得見自己愈發劇烈的呼吸聲,汽車鳴笛、行人話語、商店促銷,均不入耳,他恍若被收進一隻金剛罩,與外界隔絕開來。
只有陽光火辣,初秋的高溫天氣,一點不心慈手軟。
汗水,一滴滴,砸在石板路面。
樹蔭,被長風吹散,在眼底招搖。
“言先生,請問你對‘偽畫論’有什麼看法?”不知從哪兒鑽出來的記者,急迫而激動地看著他發問。眼神如同他是一隻待宰的羔羊,任由她剝皮抽筋。
言澍面無表情地無視她,目不轉睛地直視前方,繼續自己的路程。
“言先生,你放棄油畫,專攻國畫,是為了證明‘偽畫論’是假的嗎?”
“言先生,你為什麼放棄商業約稿渠道?”
“言先生,現在畫界掀起了鑒別您涉及‘偽畫論’作品的熱潮,您感到害怕嗎?”
源源不斷的記者包圍上來,像獸類嗅到食物,牢牢鎖緊勢力範圍。言澍被迫停下腳步,因為已經無路可走。眼前涉及的範圍都是一張張血脈僨張的臉,話筒,攝影機。嘈雜的人聲像一隻只蟲子奮力擠進他的耳朵,疼癢難耐。
偽畫論?
偽畫論!
偽畫論……
唯獨這個詞,他聽得分外清晰,用力刻在心裡流血的一隅。他一度躲避,隱藏,假裝無謂,可是當它在這刻被開啟暴曬在陽光下,他還是會感到一股暴怒的情緒。
他猛地攥起拳頭,朝正面的一臺攝像機砸去……
時亦筠回到肥水鎮便徹底安頓下來,青山綠水,雞鴨為伴,比起a市忙碌高壓的生活,好不自在。
起先時父時母並不多問,他們像每次時亦筠回家那樣殷勤周到,要把女兒在大城市受的苦都彌補回來。只是時亦筠在家呆得久了,老夫妻不由開始碎碎念,疑神疑鬼,對時亦筠又是一番逼迫。
時亦筠煩不過,便攤牌:“我被公司開除了,知道了,滿意了吧?”
兩老頓時啞口無言,對於突如其來的真相反而手足無措。
時亦筠百無聊賴地從冰箱裡拿出一罐可樂,重新縮排房間。
餐桌上,一片古怪的安靜。時母崩不住,起先出了聲:“孩呀,你要是在大城市裡受了什麼委屈,一定要對我們說,不要凡事都憋在心裡……”
時亦筠停下夾菜的手:“媽,我沒事。工作上的事,跟你們說也白搭,我會自己處理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