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夏和她並排走在月光下,兩人的臉色都掛著絲綢一般光滑的清淡色澤,身體沁著涼意。
“沒什麼好說就不說啦,總之這種人以後盡量遠離,不要讓自己吃了委屈。”兩人不知不覺來到一棵梧桐樹下,月色下的影子幹淨清晰,偶爾抖動窸窣。
突然兩只驚雀噗的一下射得老遠,一片葉子吱溜溜落到時亦筠肩上。安夏將它拈過來,尖叫:“啊!鳥屎!”
時亦筠條件反射跳腳走開,安夏卻故意將葉子往她脖子裡按,時亦筠受不了地縮著肩膀,嘴裡“啊啊啊”地推著她。
安夏一放手,那葉子便鑽進衣領,順著後背的線條掉下去,時亦筠焦急地抖著衣服,一邊跳一邊驚喊咒罵,“啊——安夏你個殺千刀的!”等葉子終於落到地上,時亦筠覺得不對勁,便發現安夏一直環胸瞅著她,像瞅一出戲似的。
於是她蹲下去,拾起葉子仔細看,哪有什麼鳥屎!
“安夏!”時亦筠怒吼一聲,跳起來就要去打她,後者早就腳底抹油,溜得比兔子還快。
距離宴會開始約莫還有一個小時左右,時亦筠和安夏便像其他來賓一樣四處遊蕩著打發時間。兩人穿梭在一棟棟徽式畫坊之間,安夏是北方人,對這種南方特有的建築自然感到新奇,時亦筠便和她講自己在老家那段伴隨著老房子的美好童年。
“可是我上次去你家,並不是這樣的房子呀?”安夏提出疑問。
“後來家家興起做樓房,老房子在我上中學的時候便被推得差不多。”時亦筠嘆息,“農村的粗人哪知道什麼文化傳統,都圖個生活方便。”
兩人就這樣閑散地逛著,這一片建築的大致格局便了然於胸了。沿道的兩列矮平分別是“清坊”和“舒坊”,坊間有各自的廊院和天井,一小片赤露的夜空下修砌了石桌石凳供人休息,周圍零零星星地環繞了一些修剪工整的觀賞花草。
坊中主要展示文藝作品,有雕塑,有畫作,甚至還有本地名家的文學手稿,以及從民國流傳至今的手抄報、報刊。有不少花白著頭發的老學者聚精會神地挨個瞧著,還時不時互相點評幾句,而衣著光鮮的年輕人大多淺淺敷衍幾眼,心不在焉地或盼首而望、或凝眸發呆。
兩人最後進入的是現代堂,時亦筠還記得自己是在這屋門口遇見蘇菲的。外面的光均勻平穩地掃鋪進來,在鏤花木門的根處刷出幾道耀眼高光。兩道纖麗的影子在門檻上折了一下,她們走得累了,扶著堂前的客椅坐下。
屋內的靡暗光線裡唐突著幾只黃色燈泡,不一會兒眼睛適應了,倒不覺得昏暗,各個角落旮旯都能看清。時亦筠眼睛隨意掃了幾下,頓覺牆上那幾幅作品眼熟得緊。起身踱步而近,竟發現一面牆上佔滿的都是以言澍為落款的繪畫作品。古今中外,各種題材,油畫、水墨、工筆,幅幅精緻耐看。
隔著一層畫框,時亦筠伸手溫柔摩挲,嘴角彎起。
安夏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打趣:“這麼喜歡?”
時亦筠指尖一按,玻璃畫框上多了一個淺淺的印子。
她看了一眼安夏,嘴角綻著耐看的梨渦,眼睛一彎,背手在屋內晃悠起來,不說話。
兩人走出屋時,發現不遠處通往畫坊後池小亭的長廊口圍了一大團人,還不段傳來照相機咔嚓咔嚓的聲響。
安夏雙手環胸,“真是餓狼撲食,宴會還沒開始就想著爆新聞。”
“我們官方控得很嚴厲的,層層審核,就算拍了也絕大程度不給公開。”時亦筠看了看手機螢幕上的時間,7:46,不由苦惱地皺起眉頭。
“真是搞事情,非得趕在記者進場的這半個小時。”時亦筠拿手機打了電話向上面彙報,一邊朝那邊靠近。
待走近聽到記者中心的講話聲音時,不由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