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恆本來就提心吊膽的,時亦筠和言澍每次單獨相處時總得生出變故,當樓上突然傳來巨大的聲響,這個預測再次靈驗。
蕭恆面色一凜,心知不妙,想都沒想上了樓。
女人一瘸一拐、面色如土,原本剔透如琉璃般的眼眸黯淡無光。蕭恆心中不由一窒,快步走過去:“怎麼了?他打你了?”
時亦筠只是拖著無力的腿默默搖了搖頭。
“你看看你這個樣子!我就說了,不宜見他!”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時亦筠周圍團團轉,嘴巴一刻不歇,“他這個人!就是有毛病,是個正常人都跟他相處不來,你還是趁早離他遠遠的……我跟你說……”
時亦筠開啟房間門,平靜地看著蕭恆:“不關他的事。”
蕭恆一愣,嘴上說到哪兒也忘了。
時亦筠向來是笑眯眯的,臉頰兩團嬰兒肥,說話氣沉丹田,渾身都是勁兒。蕭恆習慣了她一副精力十足的模樣,從來沒看過她如此時般嘴唇泛白、滿臉疲憊。
“是我自己誤會了什麼,好在他說得很清楚。”時亦筠語速很快,沒什麼起伏地講完便關了門。
只剩下一頭霧水的蕭恆佇在門外,神情時而沉默,時而嚴肅,最後他抬頭看了眼面前緊閉的門,煩躁地踢踏著拖鞋回了房間。
後面幾天別墅裡的氣氛變得十分陰沉,言澍減少了下樓吃飯的次數,時亦筠心事重重、不茍言笑,蕭恆便也變得愁眉不展,都不敢大聲說話,小心翼翼的模樣像是隨時會引爆炸彈。
當言澍連續三天沒有下樓時,時亦筠敲響了畫室的門。
“下去吃飯吧。”她在他身後說。
言澍過了好久才“嗯”一聲,手下的動作卻絲毫未歇。
時亦筠走過去,看見完成了大半的新作。
鱗次層疊的藍色,恍如大海無聲的吐吶。每一層的顏色,都比時亦筠那天挑選的更加貼切,可以算是很好的提升了。
原本晦澀單調的畫面,此刻生動美好得多。
窗中一片海,紙上一片海,疊加、融為一體,不論是色彩還是氣場,都是鬼斧神工的手筆。
門外的蕭恆看見時亦筠嘴邊的梨渦紋路綻開,心裡有根弦突然間被波動。旋律像是潘多拉魔盒裡的音樂,夾雜著愉悅、憐惜、柔情,更有一些隱秘的黑色情緒隱隱發酵,連他自己都尚未察覺。
他用力叩門:“再不下去我把菜吃完了!”
“別啊!”時亦筠趕緊回頭瞪他,然後對言澍細聲說:“言先生,先下來吃飯吧。”說完她便一直看著他,柔柔的視線像某種毛絨生物的尾巴,在他身上掃來掃去。
言澍又嘗試拖延畫幾筆,但奈何身邊視線太擾人,便丟了筆下去吃飯。
這天晚上時亦筠的手機訊號莫名通暢,她的心情也莫名變好。這幾天經歷的一系列事情,都是她以前難以預料的。但是在一個新的地方發展新的關系,卻正是她離開a市時做的打算。
很多時候,人必須在生活和交流中才能獲得不朽的靈感。
以前她一直以為自己會困死在固定的圈子裡,像一尾魚,總是無法獲得新鮮的空氣和水。所處的環境愈發汙濁,自己也愈發浮躁。
現在,或許是大山給了她勇氣,或許僅僅是玩樂開啟了身心,或許是言澍,是蕭恆,是已經不要自己的言祿,告訴自己人生其實都有自己的活法。
而不是追尋著某個人,或者某一段職務。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叫自由。
時亦筠連上網開啟了微信,又順便將qq裡的訊息全清了一通。
“所以,這是放棄了嗎?”安夏在瞭解完整個事件過程後,發來這樣一句話。
時亦筠惆悵地回複:“不然能怎麼樣?”
“當然不能怎麼樣!”安夏的資訊開始頻繁地跳出來。
“我早就告訴過你,這種事根本不需要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