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歌什麼都聽不到,轉身的瞬間已經是淚流滿面,她不顧一切地沖出去,走廊的盡頭,出現一個高大的身影,緩步向她走過來,一步一步,沉穩而又急切。繁歌抬頭去看,婆娑的淚眼中,她一下子就辨認出那是顧君時。
顧君時遠遠地看見繁歌從房間裡出來,滿臉的淚水,心裡一緊,疾步上前,將人一把撈進自己懷裡。
他身上有淡淡的松木香,繁歌抱緊了他,她又開始頭痛……
陳之愷一看見顧君時來,站到一邊不敢說話,顧君時抬頭往對面看,erri教授已經追了出來,站在門口,與顧君時對視。
顧君時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扶著繁歌的肩膀,帶她離開。
顧君時帶著繁歌回到家裡,繁歌頭痛欲裂,一閉上眼睛,腦海中就浮現出司空爾昭年輕時的樣子。
那時,他們還一起住在北水灣,溫潤的空氣,還有高大筆直的香樟樹,綠油油的葉子在風中“刷拉拉”地響,空氣裡是淡淡的香樟樹獨有的香味。
繁歌梳著兩條可愛的羊角辮,坐在院子裡,媽媽端著一盤西瓜走出來,坐到她對面,將西瓜遞給她,笑道:“繁歌有沒有記住啊?”
繁歌接過西瓜,笑得清脆悅耳:“記住了!‘噫嘻成王,既昭假爾。率時農夫,播厥百穀。’媽媽的名字真好聽!”
吃完西瓜,媽媽牽著她的手,帶她到屋裡去,給她洗手,告訴她以後要乖乖聽爺爺的話。然後媽媽便關上了門,一個人離開。繁歌站在門口,透過門縫一點一點去看,媽媽越走越遠,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都不曾回頭,再也沒有回來……
繁歌緊緊抱著顧君時,她的聲音低低的:“我找到她了……”
顧君時心疼地撫著她的頭發,輕聲應道:“嗯……”
繁歌疑惑地抬頭:“你早就知道?”
“昨天,拿到資料的時候。”顧君時道,“你上次提了你母親的事,我讓人去查過。直到昨天拿到erri教授的資料,我才敢確定。”
“你是知道,她又有了一個女兒,所以才不告訴我?”
顧君時用指腹將她的眼淚輕柔拭去,柔聲道:“繁歌,至少,她還活著,這也是一件喜事了,是不是?”
是,繁歌念著,只要媽媽還活著,她就很滿足。
她相信顧君時說的,或許媽媽有苦衷,她便想著,是因為爸爸去世了,媽媽太傷心了,所以才離開。繁歌還想過,媽媽走的時候,不帶上自己,是因為怕自己跟著她漂泊。
可事實不是這樣,她又有了一個女兒,她待那個女兒很好,她們一起生活了二十幾年,對那個女兒寵愛有加、呵護備至。可是對自己這個親生女兒,二十幾年都不曾理會……
司空若繁,若繁,連名字都取得這麼諷刺……
繁歌傷心的是,為什麼她寧可收養一個孩子,從小帶在身邊,都不會去看自己親生女兒一眼……
“顧君時……為什麼她不要我……她寧可要別的人做她的女兒,她都不要我……”繁歌嗓子發苦,眼淚決堤湧出,很快浸濕了顧君時的衣襟。
顧君時只能抱住她,顧君時沒有安慰她,他知道,任何的話語都不能夠撫平她心頭的傷痛,這個時候,痛哭一場,或許才是最好的發洩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