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場驚心動魄的搶救,老太太終於脫離危險。
葉衡已經從公司趕過來,本來就在明德醫院的陳秋南,也得到了訊息,從陳老的病房趕到顧老太太的病房來。
老太太還有些虛弱,睜開眼睛看到葉晴和葉衡,頓時又有些喘不上氣來,兩隻眼睛瞪得渾圓,臉頰憋得通紅。顧宗山見狀,趕緊讓葉晴和葉衡暫時離開病房。
此時,病房裡只剩下了陳秋南、顧宗山、顧君時、繁歌,還有竹姨。
老太太又歇了半晌,由竹姨扶著坐起來,背後塞了兩個枕頭,才勉強撐得起身子。她拉著陳秋南的手,淚水漣漣:“孩子……這些年你得多苦啊……是我們顧家對不起你……”
“媽……”陳秋南抹去眼角的濕意,她已經聽說了,老太太已經知道當年的事,自己也不再刻意遮掩隱瞞。只是,她說不出“都過去了”這種話,這些年她唯一的安慰,就是顧君時還平安健康地生活在她身邊,讓她作為一個母親,還有生活下去的念頭……
老太太拉著陳秋南的手哭了好久,精力實在承受不住,才又昏睡過去。
陳秋南和顧宗山坐在病房旁邊的休息室,這是二十年來,兩個人唯一一次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談話。
“疫苗的事,交給君時處理吧……”陳秋南道。
顧宗山心有不甘,但又無可奈何:“他已經把所有的疫苗都銷毀了,不交給他處理,又能怎麼樣呢?”
陳秋南道:“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君時要這麼做?你也是一位父親,如果君行和君時小的時候,注射的是這樣不合格的疫苗,你心裡會是什麼感受?”
“我……”顧宗山啞然,他該怎麼說?說自己只是被氣昏了,只是被自己久久維護經營的自尊心激到了?和無數孩子的生命比起來,他那一點自尊心,又有什麼價值呢?
陳秋南頓了頓,重新平複了心緒,繼續道:“其實,當年我爸不同意我和你在一起,並不是看不起你,覺得你永遠只能是個窮小子,相反,他只是太瞭解我了……”
顧宗山愕然:“什麼意思?”
陳秋南看了他一眼,靜靜道:“我在陳家,從小被捧在手心裡,雖然驕縱,但是遇到喜歡的人,也會溫柔似水,而你,恰恰喜歡溫柔的人。我爸將我看得明明白白,遇到愛情時,我可以溫柔大方,女兒情百轉千回,可若是時間長了,愛情慢慢轉化成親情,我會慢慢顯露出自己的本性。我驕縱,驕傲,我和我爸一樣,要強,撞了南牆也不肯回頭,你不會喜歡那樣的我……可那個時候,你心裡賭氣,我心裡也賭氣,他越是反對,我們就越是要在一起……可事實證明,他是對的。我們陳家的人,骨子裡都是驕傲要強的……”
顧宗山微微低下頭,他不得不承認,陳秋南說的話,都是事實。當他發現陳秋南不再像以前一樣溫柔時,他便有些失意,一個事業有成的男人,身邊的妻子應該是處處聽話的,這樣他才會有成就感。
可惜,他的事業越是有起色,陳秋南就越是顯露出自己在商場上的才華,幫助他一起在商場打拼。可是,他並不想要這樣的妻子……
而此時,葉晴的出現,恰好彌補了他心頭的那一塊空缺。葉晴溫柔可人,眉目間都是水一般的柔情,她在他面前哭泣,想要求得他的原諒,他的心很快就軟了下來……
這麼多年,葉晴雖然不能光明正大地陪在顧宗山身邊,但是她的懂事大方,溫柔體貼,讓顧宗山很受用,葉晴也就著顧宗山的這個特點,將他拿捏得緊緊的,讓他處處想著自己,維護自己。
“顧宗山。”陳秋南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淡淡道:“我們離婚吧。”
顧宗山以為自己聽錯了,猛地抬頭去看陳秋南,卻發現陳秋南面色平靜,雙眼中透著隱隱地微笑,如釋重負一般,她說:“這麼多年,我一直不離婚,就是為了讓你和葉晴不好過,但是我發現,我低估了你們的臉皮,真的是厚到我不能理解。和你們耗下去,真的不值得。我答應了我爸,只要他的手術成功,我就和你離婚。關於財産分割,都交給律師去處理吧,屬於我的,我一分都不會讓給你。”
良久,顧宗山才訥訥地說:“對不起……”
陳秋南站起身,道:“你是對不起我,除了對不起我,你還對不起君時,不過,你最對不起的,是君行。”
陳秋南頭也不回地離開,她如釋重負,一身輕松,她似乎真正開始了新的生活……
葉晴和葉衡,一直守在病房外,不敢進去,也不能離開。直到陳秋南從休息室裡走出來,葉晴才猛地站起身,緊緊盯著陳秋南看。
而陳秋南只是輕飄飄地掃了她一眼,一秒鐘都沒有多作停留。這麼多年來,陳秋南看葉晴的目光一直沒有變過,輕蔑,不屑,她在葉晴面前,陳秋南總是有無限的優越感,她不屑的眼光,總是讓葉晴內心羞憤。
葉晴心中氣氛,越過陳秋南沖進了休息室,陳秋南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她都能想到葉晴的樣子,她一定會在顧宗山面前哭一場,一邊掉眼淚一邊向顧宗山傾訴衷腸,然後等顧宗山心軟,讓顧宗山再次為了她將一切拋在腦後。
“真是可悲……”陳秋南心裡想,“一個女人,若是沒有自己獨立的人格,獨立的事業,一輩子只會用眼淚換取男人的同情,真是白白活了一遭……”
而安安靜靜站在一旁的葉衡,則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自己母親的委屈忿忿,陳秋南的輕蔑無視,他都看得一清二楚,哪怕是心中早已怒火滔天,但是面上還是一派溫潤的笑容:“伯母,您慢走……”
陳秋南前腳離開,後腳葉茗就板著一張臉出現在葉衡面前。
“我有事要問你。”葉茗面沉如鐵。
葉衡先是一愣,隨意笑道:“表姐,怎麼這麼嚴肅?出什麼事了?”
葉茗對這個表弟很是瞭解,知道他的城府深厚,遠遠不像表面那樣心思單純。她眉心緊蹙,腦中不斷地在回憶多年前的往事,心頭突突直跳,良久,她嚴肅地看著葉衡,道:“你從我那裡拿走的東西,是給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