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上一次來這間咖啡店，已經過去快要六年。
六年的時間，足夠使一切都變得面目全非。
咖啡店換了新的裝修，不再是木質的招牌，依舊是複古的裝修風格，木製的家居，換了紅格子的桌布，角落裡的那臺縫紉機還在，不過重新刷了漆，吊扇燈也都翻新過了，雖然是換了新裝修，也許，這六年裡這家店換過不止一次的裝修，但是它的風格與味道，永遠都和六年前一樣。
繁歌一進來，就看到了楚東旭，他已經到了，在這裡坐了兩個小時。
“我幫你點了奶茶，我記得你以前很喜歡這家的絲襪奶茶。”楚東旭道。
“謝謝。”繁歌淡淡點頭，輕輕抿了一口溫熱的奶茶，奶茶入口，口感濃滑，先苦後甜，滿口留香。
楚東旭看到繁歌對奶茶還算滿意，終於鬆了一口氣，於是小心翼翼地繼續同她說：“這家店的老闆一直沒有換人，他們兩個去年已經結婚了，還特意回香港辦的婚禮……”
這家店的老闆是一對年輕情侶，兩個香港人，所以才能做出一手地道的港式絲襪奶茶。
“哦，那很好。”繁歌並沒有太大的反應，人家本就是情侶，離開香港之前就已經訂過婚的，結婚是自然而然的事。
楚東旭眼神浮動，他道：“不是的……他們之前分手了，那姑娘生氣地離開了，走了有半年，大家都以為她不會再回來了，可男生回去香港找她，又把她追回來了，兩個人很快就結婚了……”
繁歌似乎明白了楚東旭說這話的用意，抬眼去看他：“那……如果我現在和顧君時分手，你會和我結婚嗎？”
楚東旭以為有了什麼轉機，雙眼放出驚喜的光芒，他按捺住激動的心情，連連點頭：“我會！”
“即使你父母反對，像六年前一樣反對，甚至比六年前更加決絕地反對，你也願意嗎？”
“我願意！”沒有一秒鐘的遲疑。楚東旭只想挽回她，這過去的六年，他已經很痛苦了，他不想要繼續失去她，只要她願意回到自己身邊，他可以放棄一切，醫院、財産，他什麼都可以不要……
繁歌看到楚東旭針織的眼神，心中有所波動，她嘆氣：“你看，如果六年前，你也像現在這樣，願意放棄一切，或許，現在的結果就會不一樣。”
“繁歌……”楚東旭顫抖著嘴唇叫她的名字，眼底的希望正在一點一點地黯淡……
繁歌看著他的眼睛，靜靜道：“我從來沒有想過讓你為我放棄一切，如果你能夠堅持下去，我願意和你一起面對，不管你父母多麼反對，我都願意等，不管醫院遇到什麼難關，我都可以陪你面對，只要你願意為了我堅持下去……可你沒有啊，你明知道葉茗喜歡你，你還是和她結婚了，你甚至都沒有問過我，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提前同我商量，或許我會同意呢？這麼大的事，陸成知道，連子知道，身為當事人的我，卻沒有資格知道……我在你心裡到底是什麼人啊？你把我當做什麼了？你讓我那麼難堪，你還說愛我……”
“我知道，是我的錯……”楚東旭痛苦地捂住眼睛。
繁歌繼續道：“顧家是很複雜，可我愛顧君時，我愛他就和當年愛你一樣，只要他願意，我可以為他做任何事！況且，他絕不會讓我難堪……顧君時他，從來不捨得讓我難過……”
楚東旭終於睜開眼睛，眼底潮紅一片：“對不起……”
“你看，已經快六年了，現在，除了跟我說對不起，你什麼也做不了……我不愛你了，也不會再愛你了……我就是這樣，愛一個人的時候可以為他放棄一切，不愛的時候，便放手得瀟瀟灑灑，絕不回頭。”繁歌的語氣平平淡淡的，沒有任何的情緒，可每一字每一句，都無比的堅定決絕。
楚東旭眼睛裡最後的希望，終於熄滅了……
繁歌從包包裡拿出一隻信封，素白的紙面，幹幹淨淨，未置一字，輕輕放到他的面前：“我本來以為丟了，不知道我哥從哪裡找出來的，這個還給你，以後，我這裡就沒有你的任何東西了。東旭……”
六年了，他終於再次聽到繁歌叫他的名字，和以前一樣的清脆悅耳。楚東旭欣喜地看她，卻見她微微地勾起嘴角，淡淡道：“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不要讓我連那些遙遠的美好，都不想留下……”
不等他回答，繁歌便起身離開。
楚東旭顫抖著雙手拿起素白的信封，小心翼翼地將封口處翻折開，信封裡透出淡淡的塵封的塵土味，裡面，是一支風幹的洋桔梗，在北水灣，他送給她的那支洋桔梗……
楚東旭看向窗外，陽光撒在繁歌的背影上，她是那樣的美麗，瀟灑……
咖啡店的老闆坐到楚東旭的對面，靜靜道：“六年前，你們就是在這裡分手的。”
楚東旭和繁歌分手以後，經常一個人到這裡來，和老闆已經是很好的朋友，老闆和他女朋友分手的時候，楚東旭告訴他，如果他不去追回來，他一定和自己一樣後悔……
“你找了她六年，終於找到了，真的甘心就這樣放棄了嗎？”
“不甘心又能怎樣？”楚東旭苦笑。
繁歌約他見面，地點還是選擇在這件咖啡店。用意是什麼，他早該清楚，早在六年前，他做出那個荒唐的決定的時候，一切就應該結束了。是他在糾纏，是他一個人一廂情願地在等……
可是，等待是一個人的事，相愛，卻是兩個人的事啊……
有人流從窗外走過，繁歌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地面上只剩下一片金燦燦的陽光，楚東旭低下頭，指腹輕輕地撫著手上的花瓣，喃喃道：“她不會回來了，再也不會回來了……早在我放掉她的手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愛我了……”
可是，有一個人很愛她，比自己更愛她……
那就足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