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拐脖子嶺一如其名,山勢不很陡峭,那盤山的小道卻拐繞得人暈頭轉向。慶元是個趕車的行家,走到半山腰的時候,卻也難以驅前。
楊秀清叫把馬解下,讓秦日綱一併牽了,自與秦日綱跟慶元抬著車架。奮力掙行到嶺巔,都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坐下歇息。
慶元將手指著嶺下的大路,道:“沿著那道一路往東,走不過三四十里就到了潯江邊上。江對岸的梧州如今是一個叫陳開的天地會大頭目帶人佔著。但到了他那裡,阿龍哥便可傳信調兵遣將了。”
楊秀清讚許的笑了一笑:“你倒有些機變的頭腦,如果不是走得匆忙,我倒有意帶你去軍中歷練歷練。”
慶元興奮地搓著手,道:“我老早就想去投奔阿龍哥,就此隨你們去吧。”
“不。”楊秀清搖搖手,“沒有告訴堂舅就帶你走,他不見你回去會擔心的。”站起身,叫秦日綱他們把車重又套上,又對慶元道:“路徑我知道了,你快回家去吧。”
慶元悻悻地掉頭去了。
下了嶺,楊秀清叫趙杉上了車,便催趕傅學賢加鞭快行。
走了約二十來裡,卻隱約聽到迎面傳來踏踏馬蹄聲。
楊秀清竟覺,大喊一聲:“掉頭!”
傅學賢驅馬正要轉向,一支清兵馬隊揚塵而來。為頭的千總舉鞭喝問:“你等什麼人?”
傅學賢吭哧了兩聲,道:“病人,到縣上去看病。”
“去縣上看病?”千總狐疑道:“這路是往潯江碼頭去的,你們要去哪個縣上?”
同在車轅上坐著的楊秀清回道:“一時情急,走錯了路。謝大人提點。”說完,猛咳了一聲。傅學賢會意,忙驅馬轉向。
“哪是走錯了路,分明是奪路而逃!”千總見馬車掉頭如飛一般去了,醒悟過來,揚鞭打馬,呼喝兵丁們道:給我追!”
騎馬的秦日綱原跑在馬車前頭,見清兵圍追上來,嘴裡嘟噥一句“娶媳婦遇上送葬的,真他孃的晦氣。”撥轉馬頭,擋在路中間,衝著千總冷笑:“你小子今日撞了大運,遇上了燕王爺。聽說咸豐小仔明碼標價買爺爺們的人頭,我這顆腦袋值多少銀子?”
千總見他自報家門,既驚且疑,道:“你是秦日綱?”
“正是。”秦日綱說著,竟就下了馬。
千總一揮手,兩個清兵上前,把他捆了個結結實實。
楊秀清回身看著,罵道:“蠢蛋!自報姓名不是找死!”跳進車篷,問趙杉:“你那把護身的洋槍可還帶著?”
“在這裡呢。”楊秀清從包袱裡把槍摸了出來。
傅學賢在馬背上又加了兩鞭,扭身向車篷裡道:“卑職的褡褳裡有把彈弓,可勉強一用。”
楊秀清找了彈弓出來,扔給傅學賢,道:“敵不動手我不先動。這些日子並未接觸外人,知道我身份只有瞿家人。秦日綱自報了名號,妖仔們定然不會想我會親自回來。”
他這話剛說完,清兵馬隊就復追了上來。
“停車!”那千總一面呼喊,一面舉起了火槍。
啪啪啪一連串的槍聲震響雲霄,駕車的馬受了驚嚇,咆叫一聲,如發瘋般在道上左突右奔。
楊秀清提著秦日綱的名字,罵道:“又是這蠢蛋壞事!”伏在車窗邊,向趙杉要了洋槍往外射擊,發了一槍,沒有打中,再打第二槍時,竟卡簧了。
“洋人的玩意中看不中使。”楊秀清忿忿的把槍一扔,衝傅學賢喊道:“把彈弓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