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廠依河而建,隔一條巷道便是機械局。
為保安妥,一行人並未直接奔去船廠,而悄悄遣進河對岸一棟廢棄的民居中。那院子裡頭有座閣樓,李秀成交谷光輝帶兩個人守在樓下,自與趙杉、李世賢押了張國樑登上樓去。
船廠門上的值守都頭包青巾、肩背火槍,與在周莊見過的莊丁裝扮一般無二。
一個頭戴瓜皮帽、手搖芭蕉扇的精瘦男子從船廠大門走出來,趙杉將手指著他,對李秀成道:“那不是費同麼?費秀元也一定在裡頭。”
費同搖著扇子,走到門口,對守門的莊丁交代了幾句,猛一抬頭,眼珠登時瞪得老大。
“說曹操曹操到,來的真他媽得快。”費同嘴裡叨咕著,奔回去送信。
費秀元在一彪精壯大漢的簇擁下走出來,立在河岸邊,將手搭在額上,仰頭掃視閣樓上的眾人,最終將目光落在趙杉身上,伸了右手,挑豎拇指,道:“有膽有識,能屈能伸,費某打心眼裡佩服啊。”
趙杉緊繃著臉,把張國樑往視窗一推,高聲道:“我是來換人的,用他做交換。”
費秀元把手向莊丁們一揮:“把人帶出來。”
肯能、史密斯、譚紹光,依次在莊丁的牽拽下走出來。三個人身上都著傷掛彩。譚紹光傷得最重,頭上裹纏著白布,貼近額角有一大片乾涸的血跡,右胳膊用布條在胸前吊著。
費秀元將手在三人臉上輪流指著,道:“要哪一個,儘管挑吧。”
趙杉震聲道:“三個我都要。”
費秀元道:“一個換他們三個,不覺著太便宜了?”
趙杉把聲調抬高了一倍,道:“我說全要便全要。”
費秀元嘿嘿冷笑:“那就再拿兩個來換啊。”伸手接過費同遞上的煙管,吸了兩口,衝著趙杉呲牙淫笑:“若是娘娘肯親自過來換,不但這三人,連這廠子也拱手奉送。”
張國樑笑道:“大哥是想討壓寨夫人。兄弟勸你別妄打主意。這女人八字太硬,咱們這肉骨凡胎的可沾不得。”
費秀元嘿嘿的笑:“老話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這話合我的心啊。這輩子山珍海味玉液瓊漿,吃膩了也造夠了,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唯一憾事就是沒弄個絕色的女人暢快玩上一玩。”用煙管遙指著趙杉,“雖不是個絕色,到底是幾個草頭王用過的,也別有一番滋味啊…”
趙杉被臊得臉面紅脹,氣恨得垂了頭咬牙跺腳時,卻忽聽李秀成大叫“小心”。
趙杉抬頭看時,那杆煙管打著弧旋向著她飛來,驚得怔住了。眼前忽的一黑,卻是李秀成擋在了她身前。那煙管擦著李秀成的右胳膊臂肘而過,咚的掉在地上。李世賢拾起來一瞧,罵道:“真個刁狠的老賊,這菸袋鍋裡插著針呢。”拉住李秀成的手臂,要給他看傷。李秀成擺手:“不用看了,沒覺著怎樣。”
李世賢將頭伸出窗外,大罵:“老雜種死在眼前還敢使詐傷人,定把你挖心掏肺…”
趙杉把心頭的火強壓了一壓,道:“不要罵了,有跟他算總賬的時候。”伸手一推張國樑,“把帶他下去,換史密斯過來。”
李世賢拖拽著張國樑下樓,站在岸邊,指著史密斯,道:“用‘黃鼠狼’喚他。”
費秀元把頭點了一點。兩個莊丁抬了條小艇下水,推了史密斯上艇,劃了過來。李世賢拉了史密斯上岸,兩個莊丁為張國樑解了綁繩,扶他上艇,復劃將回去。
“祥哥回來了,他們沒為難你吧?”芳瓊從門裡跑出來,按住張國樑的肩膀,關切的上下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