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杉聽著芳瓊講述遭遇,驀然想起了瓊花、桂花姐妹,禁不住走上前,在她身側坐了,道:“她雖恨你,也必比哪個都希望你餘生過得好。”
芳瓊把頭伏在她懷裡,抽泣了好久。
趙杉那日進山淋了雨,身上一直不爽快,這日聽芳瓊訴說遭遇,憶起瓊花、桂花姐妹兩個,又引動悲情,翻來覆去大半宿不曾睡。第二天起來,嗓子裡又幹又疼,吭吭咳咳個不停。
秦嬤嬤要請郎中,趙杉擺手道:“上次是喝甘蔗汁好的,還是去弄些甘蔗來吧。我看龍嫂地裡又種了好些,叫人帶幾盒肉脯過去,順便向她要些。”
秦嬤嬤吩咐人去,卻是張龍親自挑著擔子送了來,說是逐棵精挑細選的,只是不到成熟時節,吃著可能生澀。
趙杉倒不在乎,讓秦嬤嬤削皮搗汁來喝。澀得難以下口,又叫用小火熬了,添些蜂蜜進去,每日只做湯藥一般飲用。
這日午後,李秀成來訪。趙杉卻正躺著歇晌,秦嬤嬤在廊下搗著甘蔗汁。
李秀成見秦嬤嬤將切了塊的甘蔗丟在臼裡舂搗,笑道:“這好好的甘蔗搗了做什麼?”
秦嬤嬤道:“娘娘犯了咳疾,喝這汁水止咳的。”把手在圍裙上擦了一擦,請他進廳,匆匆去後頭臥房給趙杉報訊。
趙杉穿戴整齊了出來,見李秀成拿著臼在搗,訝異道:“這哪是你做的活計?”
“我來我來。”秦嬤嬤忙把臼接過去。
李秀成興沖沖道:“芳瓊那一勸,還真起了效用,張國樑肯進食了。”
趙杉點點頭:“有芳瓊在旁勸導,你先不要再與他接觸。降順這事,還是由他自己開口提出來最好…”說著,忍不住咳起來。
李秀成眉毛一皺,關切道:“只喝汁水見效慢,還是該請個醫生瞧看瞧看,吃些正經的湯藥。”
趙杉連連搖手:“我素來厭惡喝藥。大熱天的,又苦又腥更喝不下口。”
李秀成再勸道:“覺著苦,喝完藥,吃些果脯蜜餞潤潤也就好了。”
趙杉不耐煩,淡淡嗯了一聲。
李秀成從袖裡摸出一個信皮,遞了給她,道:“葛必達神父寄來的。”
趙杉說聲“擱著吧”,接過秦嬤嬤遞上的盛甘蔗汁的碗,小口啜了起來。
李秀成見了,便就告辭了出去。
趙杉喝罷甘蔗汁,把信拆開來看,卻是一張便條和兩張面值為五千英鎊的匯票。
趙杉把兩張匯票拿在手裡,直覺手心裡發著燙,自語道:“託他採買水輪並那大大小小的零部件,統共花費銀子七八千兩,摺合成英鎊至多不過三四千,他給返還這一萬英鎊過來,打的是什麼鬼算盤?”
她把那便條又從頭至尾細細看了一遍,只是幾句客氣的場面話,心中不免更加起疑。想了半晌,走去書桌前,提筆寫了封簡訊,喚秦嬤嬤:“叫人拿這信去驛所,作速傳送天京。”
秦嬤嬤拿了信,自去安排。傍晚時候,送信的聽使回來覆命,卻一手提著捆白紙藥包,一手拎著個紅漆盒子。
趙杉問信可發了,聽使說已經派快船去送了,又把藥包跟盒子遞了給秦嬤嬤,道:“這是李大人叫軍醫給配的治咳疾的藥,叮囑說一日兩次,每包用水三碗,煎至一碗。”
趙杉擺擺手叫小校退下,對秦嬤嬤道:“這還跟我較上勁了,把這藥悄悄拿出去丟了吧。”
秦嬤嬤指指紅漆盒子,問:“那這個?”
趙杉道:“盛的什麼?開啟看看。”
秦嬤嬤把盒子開啟,卻是什錦果脯。
趙杉一見,又好氣又好笑:“他這是玩哄小孩子把戲呢。怕我不肯吃那藥,又弄了盒子這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