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達到,胃口也就大了。”
楊秀清鄙薄的神情中忽然就添了三分的警覺,再度將手在那三省交界處罩著,說道:“據陳玉成密報,天軍每次攻克大的縣州府城,捻子的大小旗頭們必先私帶部從往去衙署倉庫搶掠,所得錢糧悉數瓜幹分淨,從未按天律上交一分一毫。那張老樂如今倚借天國威勢坐穩了盟主交椅,日後怕貪的就不是金銀錢糧,而是地盤城池了。”長吁口氣,又道:“但到底是可相倚互助的同道中人,將來或有用到他處,不好在明面上撕破面皮。我思量著以此片區域再設一省,就以順德為省會,使之正式歸入天國版圖,以斷了眾捻們的得隴望蜀之心。”
趙杉聽罷,點點頭,說了聲“好”。
“你真是惜字如金。”楊秀清顯然不滿意她這輕描寡淡的贊賀。
“很好。”趙杉笑著又添一字,俄而,又道一句:“非常好。”被楊秀清抓著手腕,定要她順序說出個“四好五好”“百好千好”來。
“小小一省之於那泱泱華夏疆土還差得遠呢,也值得千誇萬誇。”趙杉在心裡如是而嘆,但眼見楊秀清正在意氣風發的興頭上,不好潑涼水冷了他的心,卻也不想助長其驕矜之氣,便就做抽身之計,笑道:“殿下愛聽車軲轆吉祥話,只找那伶牙快嘴的說書人去。”
趁楊秀清愣的當口,掙脫了手,飄然如一陣風的去了。
趙杉出得殿閣,抬頭瞧著天上那一團團快速遊走變化著形態的雲朵,想到那近代史上一幕幕應接不暇的“你方唱罷我登場”的大戲,便更覺前路遙遙漫漫。
趙杉沒有隨楊秀清進宮,只在多寶閣看了大半日的閒書。晚上,楊秀清來她屋裡歇宿,睡到剛過了四更,卻說想起一件要緊的公務,起來穿了衣裳,便就去了。
他剛走了小片刻工夫,趙杉那奇怪的頭疼卻再度發作,且那深入骨髓的痛感足持續了大半刻鐘才漸漸消退。趙杉曲背弓腿蜷縮在被中,雙手抱著腦袋,遍身汗如雨下。
“示警,一定是示警。是時候該收住管天管地的心,封住嘴巴了。”她把這話一遍又一遍念著,直到痛感消失,迷迷糊糊睡著。
第二天早上起床,頭腦尚覺暈暈眩眩的,正在猶豫要不要找醫官來看診,聽使報說西府女官許恩娘在外求見。
“她這麼早過來,莫非是有什麼緊急事故?”趙杉心中疑訝,忙讓將人請進來。
許恩娘剛進屋,趙杉便急切發問:“可是幼西王有恙?”
“是。”許恩娘剛吐出一個字,就紅了眼圈,“幼王前日偶感不適,去督醫衙叫了內醫來瞧,吃了幾劑湯藥,本已無大礙。不想昨夜又發起熱來。”
趙杉一邊挽著頭髮,一邊急急問道:“李俊良呢,怎麼沒召李俊良去看?”
許恩娘道:“一早就派人請過。太平府鬧時疫,李大人率人治疫去了。”
趙杉也顧不得親自去楊秀清說知,只讓瑩兒、瑾兒兩個代為傳稟。急匆匆出了門,登轎而去。來至西府下轎,全然不理門上當值的見了她愕然吃驚的參護聽使們,飛步進門,徑往內殿而去。
殿內昏暗的厲害,所有窗戶都罩著雙層暗色窗布,帷帳也都放垂於地。
梅姝與幾個老資歷女官聚在殿內唯一一盞火苗如豆的煤油燈前低聲耳語,見趙杉來到,圍攏上前行禮。
趙杉擺擺手,卻待揭帳至床前看視,被恩娘一把拉住,道:“掌醫們再三叮囑,幼王所患痘瘡極易傳染,除了看護們,嚴禁他人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