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雙駕馬車吱吱嘎嘎穿過林中小徑,車轅上立著的綠衣女子遠遠地喊了一聲,在得到肯定答覆後,即飛身跳車,徑直跑到藍衣女跟前,跪在“屍身”旁,將那顆束著金冠的頭顱抱在懷裡,含淚喚著“阿姐”,哭喚幾聲後,便讓眾人幫忙,將“屍體”抬到馬車上。
這喚“阿姐”的綠衣女子便是這幕大戲的“執行導演”兼第一女配角的黃雨嬌,那挖墓的藍衣女是二號女配敏行。馬車上還坐著兩個戲份不太吃重的小配角——訥言與許恩娘。不用說,這被抬上車的就是服了假死藥的女主了。
馬車緩緩地向城北下關碼頭駛去,懷抱著趙杉的黃雨嬌兩眼緊緊地盯著訥言手裡捧著的西洋鍾。
當分針與時針在十二刻度上交匯之時,黃雨嬌又緊貼在趙杉耳畔,接連呼喊了三聲“阿姐”,見趙杉雙目緊閉,氣息微微,沒有半點反應,便急急取出綠色藥丸,掰開趙杉的嘴巴,將藥丸塞進去。敏行擰開水囊,又餵了水下去。
“阿姐。”
“雲姐姐。”
趙杉封凍的意識在這呼喊聲中慢慢復甦覺醒,喉嚨裡響了兩聲,嘴唇無力地張了張,氣若游絲吐出個“水”字。敏行又將水囊遞到她嘴邊。
絲絲涼涼的清甜進入胃裡,猶如一劑強心針,直抵肺腑,趙杉緩緩睜開眼皮,便看到幾張再熟悉不過的臉。“你…你們都來了。”
她尚有些迷迷糊糊,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便伸出手去抓她們,立時就有幾雙溫暖的手將她的手攥牢了。
趙杉真正清醒時,已經身在駛往鎮江的舟船上。她的身側,黃雨嬌跟訥言都已不見,唯有敏行依舊牢牢攥著她的手。
敏行見趙杉氣息穩了,眼目也變得明亮起來,喜道:“那假死藥的藥勁終於下去了。”倒了碗水服侍趙杉喝下,道:“未免惹人關注,阿雨跟訥言她們把我們送上船就都各自回去了。”
“好,回去好。只要她們好好的就好了。”趙杉連說了數個好字,伸手解開領口,將脖頸上戴的扳指摘下。
她的目光久久定在內壁刻著的雲字上,在心裡暗暗思想:這個字隨著她在金田村認父的一跪化成了灰。這次“重生”,真的能讓她重拾此字嗎?
船隊順風順水行了兩日,於平明時分在一處臨近集鎮的碼頭暫停。
敏行下船,到鎮子上去買吃食。趙杉獨自在艙裡覺著悶,也下船登岸,坐在橫跨河面的木橋上看風景。
旭日初昇,藍白黃三色炊煙從高的矮的房頂上徐徐向東匯合,與綺絢的雲霞交織,卻就好似出一副意態縹緲幽遠的水墨畫。
趙杉痴痴呆呆看得出神,卻聽一聲“阿姐”的呼喚,扭頭看時,見敏行左手拎一隻大紙包,右手提一竹籃,從連線鎮子的橋那頭向她跑來。
“點心水果都買好了,該上船了。”敏行笑著把竹籃遞給她瞧:“都是我一個個親手挑的。”
趙杉接了籃子在手裡,見紅的山楂,黃的柑橘,粉的蘋果,裝得滿滿當當,苦笑道:“買得這般齊全,哪像是充軍發配?”
敏行道:“從這裡到鎮江還得兩三天呢。李大人說中途不再停船,不多準備些哪行。”
趙杉詫異道:“怎麼?李以文跟著來了?”
“那不就是。”敏行伸手一指。
趙杉看過去,那個頭戴斗笠正站在甲板上向她們張望的“船工”可不就是李秀成嗎。
趙杉心知這定又是楊秀清的刻意安排。但想到李秀成如今已是軍中獨當一面的大將,楊秀清遣他送她去鎮江,這背後必定是另有一番別的什麼盤算。
兩日後,船抵鎮江,停泊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