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杉將梅姝的信拆開看,見除了幾句簡短的寒暄問候和對珏影的關切探問外,其餘寫的都是如何與敵交戰攻堅克險,就將信收了起來,預備宴席散了之後細細再看。又見跟在蕭有和身後的恩娘手裡還捧著個包袱,問:“可是隨信一塊送來的?”
恩娘點頭,將包袱遞上。趙杉解開一瞧,除了一個錦盒竟還有一把左輪手槍。
敏行等人看到槍都愣住了,趙杉卻不以為意地笑笑,舉槍在手,食指伸向扳機處。
黃雨嬌驚得大張著嘴巴,喊道:“當心走火!”
但聽“砰”一聲,一個火球噴出來,又是“啪”的一聲響,那火球綻開來,分裂成無數小小的光點,在廳中閃出一片光亮。
黃雨嬌“哎呀”兩聲,拍著胸口道:“原來是把玩具槍。這個梅姝,總是弄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是捎回來給珏影的。”趙杉笑道:“她在信上提到做了件特別的玩意送給珏影玩耍。我初見了這槍時,也吃了一驚,拿在手裡才發現不對勁,子彈的彈頭底是略微往外凸的,猜到那可能就是所謂的好玩意了。”
幾人聽了,又嘆了一回梅姝的“別出心裁”。
趙杉又將包袱裡的錦盒拿出來,看到盒背後貼了個“賢”字,便遞于敏行,讓她自收了。
眼尖的黃雨嬌在一旁也瞥見了那個字,向著敏行笑道:“賢,定是李世賢吧。你不是喊著要做自梳女嗎?這回怕是做不成了。”
“原來你也早有了心上人?”林五娘上前搶了敏行手中的盒子開啟,拿出一對用紅綢包著的碧玉手鐲晃著給眾人看:“這個小李子還挺細心的,在軍中還能弄到這玩意。”
黃雨嬌打趣她道:“你家曾大人呢,不是最喜歡吟詩作對,不得一天給你寫好幾首情詩出來?”
但聽林五娘不屑地數落道:“就他?連一句哪知冷知熱的話都不會說,還情詩?除了念那幾本破書,就是講文說古,什麼秦漢三國隋唐宋元,那些死了千八百年早爛成灰的人和事…”
“你就知足吧。我們這想聽還聽不到呢。”敏行搶過鐲子,小心翼翼地放回盒中,將盒子抱在懷裡,湊在趙杉耳邊嘀咕了幾句什麼。
趙杉笑著點點頭,敏行便就抱了盒子喜滋滋回了她自己的房裡去了。
趙杉看著她們說說笑笑,心中油然生出滿滿的欣慰。她做了許多自認改寫了歷史的大事,卻唯獨這一件——讓她身邊這些小小女子們找到各自合適的歸宿是最讓她引以為豪的。因為她們太過卑微,史書上不會留下關於她們的隻言片語,才更讓趙杉覺得更有一種賦予她們安樂幸福的深切願望。而當下真心為她們高興的同時,又隱隱失望。
自從那日回來後,就再沒有一點音訊問候從她期待的那人處送來。她的心頭被一層寒涼籠罩著:難道他耗那許多工夫,費那許多心思,就只是讓她心甘情願交出自己的身體?!
正在鬱怏糾結時,聽使來報:東府承宣在外求見,有東西要面呈。
趙杉眉梢一動,讓請人進來。那承宣率著四個捧盒的女官進來,行禮畢,指著女官手裡的八個圓形紅漆大食盒道:“這盒裡的點心請殿下收下自食,這兩件乃是東王殿下親自封存,命卑職親手交予殿下。”說罷,彎下腰,將手中兩個四四方方的黃綾錦盒捧過年頭頂。
趙杉起身,親自上前接了盒子,讓他們自回去覆命了。
趙杉並不避眾人,就在桌上把錦盒啟開,一個裝的是兩隻紅釉瓷杯,便是那晚她與楊秀清用過的那一對。另一個裡裝了個穗上穿著兩個拇指指腹大小南珠的同心結。趙杉執結在手,摸著那兩顆光彩奪目的珠子,暗笑:也就只有他能“設計”出這種不倫不類的東西。同時,心裡的寒涼也被突如而至的暖意驅散了。
訥言跟林五娘看到盒裡的東西,臉上先是一驚,繼而便都展露出笑顏。她們雖不詳知他們兩個之間的情事,但也都從心底裡為這感情做著祝福。
趙杉又讓將那些食盒逐個開啟來看,卻是四樣精緻糕點並花生、板栗、桂圓、紅棗四色乾果。與他們那夜所食的一般無二。趙杉讓人把杏仁酥跟紅棗拿了去給在座的人分食。訥言等哪裡肯吃,都搖手推辭。
“就當是為我高興吧。”趙杉拿起一塊杏仁酥,遞給身邊的阿媛,又自拿了一塊小口吃著,訥言等人始才跟著吃了。
少頃,酒菜上齊,趙杉讓取了自釀桂花酒斟上,又讓在訥言座旁加了把椅子,添了副碗筷杯盞,著人去叫了敏行來,道:“你也一起坐下吃吧。”
敏行卻推三推四不肯坐,黃雨嬌上去一把按到座上,笑道:“這回送了信物,下回就該送聘禮了。你還謙什麼,就當提前吃了回回門酒。”
敏行臊紅了臉:“什麼信物,又哪來的什麼聘禮,滿口胡唚。”側臉看著趙杉,紅著眼睛,像是受了委屈的模樣:“純粹的剃頭挑子,我並沒有應他什麼。”
趙杉一時弄不清她說這話是因羞激憤還是確有其他緣故,便就道:“我叫你來也沒別的意思,就想著大家團圓一處坐坐。”
“團圓”這個再溫情不過的字眼從趙杉口中出來的剎那,敏行唰得變了臉色,訥言等也一樣。前些日子那場變故的驚悸顯然還未完全在個人心裡消除。
趙杉為那不經意間出口的言詞感到懊悔,為了和緩氣氛,便就舉起酒杯,微微一笑道:“我素來是不沾烈酒的,往常釀些甜酒也是偶爾在與你們同坐時小酌。去年釀這酒時酒禁還沒開,白酒不好弄,就放的少了些,酒味也就淡些,而桂花的香氣也是最濃厚的。祝願我們彼此間的姐妹情誼都像這酒香一樣純鬱彌久。”
包括以茶代酒的訥言,在座的人都隨著舉杯一飲而盡。飲罷,臉上卻都是一副釋然開朗得表情。彼此相互對視過一回,便就隨意的吃喝談笑。
那驚悸不可能因為一杯水酒而消散,但憧憬可以。趙杉覺得這一場團圓宴擺得甚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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