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杉去到後園軒中,拿了扇子,卻要走時,但聽荷塘那畔傳來一聲“天妹慢走”,循聲側臉看去,見韋昌輝站在方形荷池對岸的柳蔭下向她揮手。
韋昌輝見她扭頭,繞著荷塘向軒室疾步走來。
趙杉不知他這裡又要做哪一齣,只想趕快逃離是非地,腳下便加了速,“蹬蹬蹬”出了軒室。忽聽得“撲通”一聲,立住腳轉頭一瞧。
卻是韋昌輝只顧抬著臉追她,腳下並不看路,竟一腳踩空,跌入荷池中。池水雖不過齊腰,池底的淤泥卻十分深厚,韋昌輝在池中伸臂蹬腿胡亂撲騰,身子也就陷得越深。
趙杉遠遠地看了片刻,猶猶豫豫間,還是折身回去,跪伏在池畔,伸了手臂下去,韋昌輝已陷進了大半個身子,哪裡夠得著。
趙杉抬頭見陳承瑢站在園門口,高聲呼喊他:“快過來,快來救人!”
陳承瑢急急地撒腿跑來,扯去外袍,順著臺階一步步走到池裡,匍匐著身子,前伸著雙臂,半遊半劃到韋昌輝近前,拖住他的雙臂,將其負在背上。
聞聲而至的承宣參護們,蜂擁上前幫護,拉的拉拽的拽,將形若“泥猴”的兩人救起,打了溫水來給他們沖洗。
韋昌輝已然是氣息奄奄,醫官們又是掐人中,又是扎筋脈,又是灌參湯,折騰了小半個時辰,韋昌輝方甦醒過來。
趙杉一時親見了三場醉醉醒醒、醒醒醉醉、不知是醒是醉的鬧劇,只把個心吊了又落落了又吊,正是驚狀莫名莫名驚狀。到最後,明明是滴酒未沾,卻也“醉”得暈暈炫炫炫炫暈暈。
回至府中,先到浴室洗澡。入浴出來,覺著背上刺癢的難受,拿鏡子一照,紅紅的一片小疙瘩,知道是起了痱子。拿了松花粉來抹,卻無甚功效,一手一隻癢癢撓,直撓了大半宿。
第二天早上醒來,聞到鋪面的艾葉香,去到院裡,見謝小妹正站在太陽底下揮汗如雨,在盆裡淘洗艾葉。心裡好奇,問道:“今天又不是端午,你洗這個做什麼?”
謝小妹摸一把臉上的汗珠,露出一對亮晶晶的虎牙,笑道:“今天是舊曆夏至,陽光最好。小婢去後園澆花,看到有十幾株艾草的葉子還很嫩,就摘了來洗淨曬乾。幹艾葉做成香包驅蟲或者燒湯沐浴祛溼止癢,都是極好的。”
“你有心了。”
趙杉看看她曬得紅通通的臉,生出幾分愛憐來,說:“端午做的香包還有許多,單是煮湯,也用不了這麼許多,別洗了,找個笸籮曬上回屋裡去吧。”
謝小妹笑著點頭拿了笸籮來,將洗淨的艾葉一片片攤開。
趙杉在廊下看著她忙進忙出的樣子,在心裡暗歎:“真是個難得的機巧人兒。”
烈日炎炎,還沒到正午,艾葉就乾透了。
趙杉在艾葉湯裡泡著,身上的刺癢漸漸消退,累積的倦意就一股腦的都冒了出來,仰靠在浴桶壁上,不出半刻,就沉入夢鄉。
經這一泡一睡,她終於算是徹底“醒了酒”,點算著距那場朝堂傾覆累及萬人的大事變不過四十來天,剩下的每一日每一時每一分都顯得分外可貴。也就抱著“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之心態去過餘下的日子。
這日下午,趙杉去學館教完課,帶著蕭有和坐車一起回府。至三山街,遠遠地見府門前停著一乘紅轎,不知是何處來客,讓在街口停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