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樂行見強留趙杉不得,讓龔得樹寫了一封呈送洪秀全、楊秀清的簡訊,連帶兩錠大銀奉上。
“信我可以捎帶,銀子還是大堂主自留著與兄弟們使費吧。”趙杉指著院子裡掛著那面“樂”字大旗,“聽聞大堂主早年家境殷實,為救扶弱貧散盡資財。既是志懷高遠,往後還是少做些擄人劫掠的勾當吧。”
“我…”張樂行羞得臉上一片紅一片白,訕訕道:“這不是被韃子們前追後堵,實在逼得沒有法子了麼。”
龔得樹苦著臉,道:“西王娘不知,我等是剛遭了妖韃子的黑手。”
黃雨嬌忿忿問道“又是那天殺的僧韃子?”
龔得樹搖搖頭:“不是僧韃子,是個叫周天爵的老賊頭。那老賊又是修書又是遣使,許諾了一大堆的好處。當時正是寒冬,缺衣少食,無奈只能允了他。這老賊叫人抬著酒肉來,說是犒勞兄弟們,竟暗在酒裡下了毒藥,可憐有一多半的兄弟被毒酒戕害了性命。老賊乘勢來攻,兄弟們抵擋不住,被他們打得散了。五六千人的隊伍就只剩如今這三四百人,窩在這窩窩裡,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才不得已做那山大王的行徑。”
趙杉嘆口氣:“原來如此,是我的話說得重了。”喚叫敏行:“把我裝在枕頭裡的那沓銀票拿出來。”
那銀票卻正是僧格林沁給她的“補償費”,趙杉當下全給了張樂行做招兵買馬之用。
張樂行自是感激莫名,當即折箭為誓,道:“我張老樂此生若再行劫掠勾當,便與此箭同。”
又向趙杉詢問天國戰事計劃,拍著胸脯道:“日後貴軍但有用到張某人處,只叫人帶個話,老樂必拋頭捨命,以報厚恩。”
趙杉拱拱手道:“前番天軍掃北,大堂主出力不少,天王與東王都是知道的。大堂主自雲是至契同道,就莫再說拋頭捨命的話。”
張老樂翹著拇指,道:“不以大壓小,義氣啊,義薄雲天。”
將一行人送出轅門,安頓上車,又叫龔得樹帶一小隊人將他們送出二十餘里,在一處捻軍所開的客棧中落腳住宿。
趙杉擔心恐再生變故,夜至四更時,便讓敏行叫醒其他人,匆匆離店上路。
行不過兩日,便進入安徽境內,路途也就走的順遂多了,既沒碰到巡查的兵,也沒遇上劫道的匪。於天曆乙榮五年一八五五年)二年三月初二日晌午,抵達天京城旱西門外。
趙杉一見城樓下那幾株滿樹新綠的垂柳,竟覺得這趟實則不過三個多月的出走,漫長久遠的恍如一個世紀。
一入城門,便聽到一聲氣韻悠長的吆喝叫賣聲,掀簾一瞧,卻是兩個挑著貨郎擔的小販在街上向年輕婦人們兜售胭脂水粉。
趙杉問三個月將侍衛:“城裡現在這樣的貨郎有很多嗎?”
三侍衛回道:“年前天王詔命將油市大街設為買賣街,城中的大小商鋪都集中在那裡。這些自早到晚穿街走巷的貨郎都是無有店面的小商販。”
趙杉也就並未急著回府,強撐起幾分精神,讓先去油市街轉一轉。
馬車自街首行到街尾,趙杉將兩側一間挨著一間的店面依次瞧過一遍,共有七個茶攤,五處糕點鋪,三家成衣行,兩家首飾店,外加兩家打對門的專營米麵油鹽的雜貨店。
“終於是有些不一樣了啊。”她嘆息自語,讓敏行拿了五十個錢,去買幾樣點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