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杉親自將洪天姣送回宮中,隨同的女官向洪秀全及賴氏詳述過雙方見面的場景。
賴氏半是感激半是嘉許的看看趙杉,長舒口氣,道:“姣兒能想開是最好。”又對洪秀全道:“陳玉成縱是有百般好處,配我們家姣兒到底是粗獷些。還是表姐家的信兒更好些。畢竟自小看著長大的。”
洪秀全睨著趙杉道:“可觀陳玉成今日的表現,確實是卑躬乖順得很哪。還有姣兒,去了這半日,竟就如換了個人似的,連心思也轉變了。”
趙杉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笑道:“陳玉成自武試高中後,確實是循規蹈矩,知禮多了。他以前還常呼我為阿嬸呢。”
“是麼。朕看是阿妹調教有方啊。”洪秀全喚近臣蒙得恩,說:“將那隻最難侍弄的白犬抱來。”
片刻之後,蒙得恩抱了一隻通身雪白的長毛獅子狗來。
洪秀全發號施令般的口吻,道:“這犬生得好看,就是性子太烈,交給阿妹帶回去訓教,定要教得它恭恭順順。”
趙杉自蒙得恩手裡接抱了那犬來,用手拍拍它的腦袋,那犬馬上垂下腦袋,將頭蜷縮在了她的臂彎裡。
趙杉瞥一眼洪秀全,心想:“這狗如此安靜,要怎麼教得更恭順呢。他這是另有所指,借犬喻人吧。”
面上卻不敢顯露出什麼,行禮謝恩,告辭回府。
臨近冬至,接連幾場雨雪過後,寒氣肆虐滴水成冰。
趙杉輕易不再出府,每日在靜妙堂的外間暖閣看書練字或者與敏行、梅姝等人閒話,或者去後園花房侍弄花草,給鶴、鹿餵食。只是每逢站於玻璃窗前,聽著呼呼風聲,看著簌簌飛雪,就不由替在天王府做工的女役們擔憂。
她再三交代,讓林五娘等在派工時,要分批次,儘量做到輪休輪作。卻因天王下了嚴旨,天王府內所有營建造築之項都要在年前完工。工役們多半隻有氣竭力盡或染病難起時,才能獲准回營館休息。
這日天終於放晴,趙杉讓把暖閣中所有的絨布窗簾都拉開,擺上筆墨,遣走侍女,專心練字。
先前數年,她練字只講究個橫平豎直,四平八穩。來至天京後,有大本的名家字帖可供臨摹。她苦臨了三個月的歐陽詢的筆法,又寫了兩多月趙孟頫的小楷,最終都半途而廢,最終迴歸到最樸拙的練習方式——每日抄寫詩文典籍。
這日,抄寫卻是乾嘉年刻版的《詩經》。因洪秀全多次嚴旨清查“孔孟妖書”,《四書五經》及與之相沾邊的古籍都進了火爐。趙杉手裡的這冊《詩經》可能是全城僅存的“孤本”了。
正寫到《鹿鳴》篇中的“人之好我,示我周行”一句,擾心的吵鬧聲傳來。
趙杉輕咳一聲,馬上有守門的女聽使進來。
“什麼人叫嚷喧譁?”趙杉問。
聽使回道:“是東府女官陳三妹謊稱身帶東王密令,騙過門衛,私闖進來,正在外面攪鬧。”
趙杉正要聚起全副精神練字,無意為他事分神,隨口說道:“著兩個人將她押回東府去吧。”
聽使出去後不久,又跑進來,道:“那個陳三妹把刀架在脖子上,聲稱一定要見殿下,不然就要抹脖子自殺。”
趙杉將筆擱下,說:“帶她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