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寫了什麼?”洪秀全灰暗的眸子裡放出亮光。
趙杉不緊不慢的丟擲了虛語:“寫的是此路不通,別走他路。”
說是虛語,其實也是她有十分把握的猜測。馮雲山不避兇險去打先鋒,其奮戰到底的意志決心不言而明。趙杉確信若他能撐久一些,再向她有所交代,必定是激勵士氣鼓舞人心的言語。她更確信,他那句真實寫在她手裡的“別走留下看著他們”,是留給她一個人的。
激戰又持續了一日,到第三日拂曉時,才算勉強決出勝負。太平軍最終殺退了各路清軍,但也付出了船隻被毀輜重盡失,將士傷亡過半的沉重代價。
楊秀清與蕭朝貴等遍身血汙率軍撤回全州後,趙杉當眾又把馮雲山的“遺言”說了一遍。
眾人聞之,無不嗟嘆哀泣,同時,也皆因前途渺茫而心灰意懶,一個個都垂著頭,默而不語。卻忽聽東王楊秀清決然的口氣道:“生死天定,昇天乃入大天堂,永享天福。當賀不當哭。”
四王及將官兵卒們聞言皆驚愕,須臾,又俱各稱是。洪秀全當即下詔,此後軍中廢除哀悼舊俗,上至諸王下至兵民,凡親屬離世昇天,不許哭泣更嚴禁穿白掛素。全軍士氣因此稍復提振。
當下,洪秀全命將馮雲山的屍身以黃綢纏裹,深埋於密林深處。隨後,全軍開拔,撤出蓑衣渡戰場,沿山區小路疾進。
急行軍兩日後,進至永州城下。因強渡灕江失敗,放棄攻城。在天地會中人引導下,南進道州。從永州至道州的這一路,又逢陰雨連綿。
趙杉隨軍翻山越嶺,走在溼滑的懸巖陡壁上,聽著山澗裡的滾滾水聲,真如同是走在鋼絲繩上一般,聲不能出,氣不敢喘,牙關緊咬,大腦如被掏空般,不存半點雜念。兩天的路走下來,只感覺兩條腿好似打了石膏一般僵直。
道州城防守空虛,太平軍幾乎是不費一槍一彈就將州城拿下。但自桂林攻堅失利到蓑衣渡中伏遇襲,接連的創挫使得全軍上下人等的心裡都擠壓下了不小的消極頹廢情緒。在進入道州城休整後,這種負面情緒迅速瘋長。
一場關於是南下折返回兩廣故土,還是北上進軍長沙的爭論,也隨之在上至最高領導層下至普通士兵間爆發。
叫嚷著扯旗回返廣東,聲音最大的就是以洪、族兩家為首的王親國戚。楊秀清以酗酒妄言為名,將洪仁發等人杖責,使類似於要分兵散夥擾亂軍心的流言稍解。卻不能從根本上解決自桂林至蓑衣渡逐漸積累下來的高層戰略意見不一、軍民意志消沉等諸多實際困擾。在全州時所議定的直攻長沙的計劃因而也一再耽擱。
太平軍在道州駐紮休整補充給養期間,清軍發動的炮火攻勢較在永安時少了許多。趙杉終於度過了一小段聽不到炮火的較為安穩的日子。
經過蓑衣渡一劫,全軍兵將死傷過半,剩下能徵能戰的不足五千人。故而一進道州,便開始大肆募兵,擴充勢力,最終擴軍至一萬五千人,軍勢由是復震。
但道州地方僻小,物資匱乏,難以供養大軍許久。各路追擊的清軍蜂擁而至,將州城三面圍困。
眼見固守下去沒有希望,洪秀全等決議突圍移營。而在具體進軍方向上,領導集團內部又各有分歧。東王楊秀清以湖南魚米之鄉,力主取而據之,以圖長遠大計。西、北、翼三王也相附和。原本意欲南下廣東的天王洪秀全在眾人力諫之下,最終決議進軍湖南。
為避開清軍佈防,又是趁夜而走,全軍分作前後兩隊,經深澗小路悄然而去。
蕭朝貴自領前軍,東進嘉禾。在城中休整兩日後,又進取桂陽。在桂陽城下,以逸待勞,沉重打擊清軍和春部,又乘勝攻克郴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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