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加冕舞會, 歇洛克拿的是喬治親王發出的國宴請柬, 他在加拿大時為後者解決了一樁讓人頭疼的“蒙特利爾之光”案,與時任欽差大臣的親王殿下結下了一段不解之緣, 並且獲得了對方的友誼。
福爾摩斯先生在宮廷中的“初次”亮相, 以其十足陌生的面孔引起了今晚絕大多數人的注意,因為喬治親王竟然毫不吝嗇地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臉上帶著不作假的歡欣笑意。
顯而易見, 這位先生與兄長邁克洛夫特.福爾摩斯先生,單從外表上看並不是非常相像,尤其是後者近年來身居高位, 原本高瘦的體型和茂密的發際線也緩緩向著官員們應有的方向發展, 以至於人們並沒有將這位衣著考究但並不奢華、儀態優雅且帶著灑脫的高瘦黑發青年,與女王陛下最為倚重的另一位福爾摩斯聯絡到一起。
所以, 當沙俄的大公爵殿下因國內的急事匆匆從舞會上離去之後, 正當人們不是正猜測著女王的第一支舞會邀請她那關系親近的堂兄喬治親王還是她那面色尷尬的父親坎伯蘭公爵, 還是考量著自己的身份是否足以上前,這位陌生的青年竟然堂而皇之地走到了禦座之前,在眾人的矚目中微微一欠身,膽大妄為地朝他們尊貴無比的女王陛下伸出了手。
看在上帝的份上!這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愣頭青,膽敢搶先於一任未婚的貴族青年, 邀請女王陛下跳舞——他們幾乎能夠想象到下一秒他被或委婉或不委婉地拒絕的情景了。
沃登勳爵正好躲在角落裡清閑,由於既不能在舞會上抽煙, 也不能放浪形骸的緣故,他看上去根本提不起精神, 此時隨口向邁克洛夫特問:“這是誰?實在是……”
邁克洛夫特看了沃登一眼,那淡淡的目光令人有些窘迫,只聽他以一種極為慢條斯理、或者說是從容不迫的語氣,簡短地說:“正是舍弟。”
沃登勳爵張了張嘴,尷尬在他那張被燈火映襯得通紅的臉上無法抑制地浮現了出來,剩下的諷刺像是被人卡住了咽喉,硬生生地吞嚥了回去。
他好一會兒才在邁克洛夫特過人的氣場下找回了自己組織語言的能力,幹巴巴地笑了兩聲,說:“……實在是,非常的迷人並且瀟灑,令人敬佩。”
邁克洛夫特朝沃登勳爵微微一笑,在後者一臉劫後餘生的表情中默默移開了視線,轉向了正步入舞池的那一對年輕男女。
出人意料的是,女王陛下欣然接受了那名陌生青年的邀舞,竟將最為重要的第一支舞交給了一位在上流社會的社交圈中籍籍無名的“小人物”,跌破了一地眼球。
人們只能想方設法地安慰自己,這不過是女王陛下過於的仁慈,不忍拒絕一名她的子民,而不是那位名不見經傳的黑發青年有什麼特別之處。
也因此,在接下來的幾支舞開場之前,喬治娜深受過於熱情且數量眾多的邀舞者的困擾,那便是之後的事了。
而在此刻,盛裝的大英女王迎來了她目前為止的人生當中最輝煌的一天。
頭頂的喬治四世薊花王冠雖然並不比加冕時的聖愛德華王冠輕便多少,但這王冠依然具有無法忽視的重量,然而在這燈火輝煌的巨大舞廳中,那上面數以千計的鑽石可以稱得上是熠熠生輝,足以滿足這世界上每一個女人對於珠寶最奢侈的幻想。
可女王本人卻是個例外。
因為做為女王,她的容貌如何已經超越了單純的審美,即便她確實生得美貌動人,但她的身份令一切的潮流和裝扮在她膝前俯首稱臣,她的子民們為她所展現的無與倫比的魅力而傾倒,他們盡情歌頌著她優雅的威儀與她英明的抉擇,但大部分看不到那王冠之下的沉沉重擔,也感受不到那王冠之下令人窒息和痛苦的部分。
對於那些人來說,王冠之上的萬丈光芒和俯覽眾生的快意,才是令人嚮往的。
就好比一度非常接近那個王座的亞歷山德麗娜公主殿下,如今科堡的王妃,在今晚她也協同丈夫來自科堡的阿爾伯特王子以及後者的兄長歐內斯特王子,出現在大英女王盛大的加冕典禮舞會現場。
望著那位做為今晚眾人矚目焦點的年輕女王,亞歷山德麗娜不可避免地産生了幾絲不甘的情緒,直到身旁的阿爾伯特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心,並在她習慣性抬起頭時,給予了她一個非常溫暖並且充滿愛意的注視。
那一絲不甘便在這樣的注視下飛快的消失不見了。
事實上,剛剛來到又小又破的科堡大公領地——噢,那宅邸甚至還不如倫敦城裡稍稍富裕的商人住所,天知道開了天窗的客廳屋頂還是在他們結婚之後修好的——心中充滿怨懟和不滿的亞歷山德麗娜有無數次詛咒她的那位伯父以及坎伯蘭一家,直到她英俊又溫柔的阿爾伯特用絕對的耐心和關懷融化了她的心牆,令她成為了一個幸福無比的普通女人,她才真正在母親的出生地、不在英國領土上的小公國找到了歸屬感。
確切地說,是在她身邊這個原本並不是十分情願下嫁的男人身上,找到了她一直以來尋找的家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