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就是康羅伊膽敢那麼放肆地對待我的理由,對吧?”亞歷山德麗娜恨恨地說,“我永遠都只會是肯特公爵、愛德華王子的女兒!我身上流淌的是皇家的尊貴血統!他們根本沒有證據!只要你咬死了不承認!”
肯特公爵夫人當然也明白,威廉四世手中的證據最多讓她以謀殺罪定刑,對於亞歷山德麗娜的血統,卻實在有些說不清。
而心理防線一旦崩坍一角,那麼接下來面臨的就會是全盤潰散的局勢。
更何況,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原本的女侍弗洛拉.黑斯廷斯小姐,拿著她曾經寫給比利時國王利奧波德一世的絕密信件,向威廉四世投了誠。
“難道我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嗎?要不是弗洛拉.黑斯廷斯那個婊.子為了肚子裡的賤種把什麼都供出來,你認為僅憑一樁小小的謀殺案,就能讓我妥協?”肯特公爵夫人道:“這已經是我們最好的結局了,德玲娜……”
事到如今,亞歷山德麗娜的血統問題已經很難說清了。
事實不重要,重要的是,國王認為“是”還是“不是”。
因為肯特公爵夫人不僅一直以來與約翰.康羅伊爵士存有私情,就連她的女侍弗洛拉.黑斯廷斯小姐,也在這個敏感關頭,在秘密審問時被查出懷有約翰.康羅伊爵士的骨肉。
這也弗洛拉.黑斯廷斯小姐之所以倒戈相向的原因。
誰都想要活下去。
十多年苦心謀劃,一朝夕分離崩析。
幸運的是,她們撿回了一條命。
或許是由於威廉四世的仁慈,也或許是由於那麼一點兒的不確定,總之在今晚的宴會之後,肯特公爵夫人母女二人即將前往孃家科堡,正式從大英帝國的舞臺上離開。
亞歷山德麗娜遠遠望著今晚格外光彩照人的那名金發少女,從她那張與幼時迥異的明豔面孔,看到牽著她手的那位水手國王,再到晚宴上形形色.色的貴族們。
她要一個個記下他們的面孔。
“你不過是撿了我不要的東西。”在喝下去幾杯酒水之後,亞歷山德麗娜攔住喬治娜說:“你的名字、你的丈夫,原本都是我的!”
喬治娜低下頭,看了看亞歷山德麗娜抓住自己上臂的手,又看了看她臉頰上顯而易見的暈紅,平靜地問:“所以呢?”
在她有限回憶起來的畫面中,這位公主對於原本的“喬治娜”,反而比所謂的父母家人更有幾分感情,即使只是被當做一個布娃娃或是一隻小寵物。
亞歷山德麗娜年輕的面龐氣勢洶洶:“你也只是個公主!和我一樣!和我一樣的!”
她重複了一次,像是要強調什麼。
那雙泛紅的眼睛裡不可抑制地浮起了霧氣,薄薄的嘴唇抿得緊緊的,憤怒地盯著面前的喬治娜。
喬治娜卻抬起手,摸了摸亞歷山德麗娜的額頭,甚至還替她理了理鬢邊的碎發,彷彿嘆息著說:“德玲娜,你醉了。”
“不!我沒醉!你知不知道格奧爾格已經回來了!你知不知道陛下和你的父親商量好了要讓他登上王位!你知不知道你只是一個擋箭牌、一個棋子!他們根本不打算讓你成為帝國最尊貴的公主,而是要獻出你的婚姻、才能、青春和血肉,為格奧爾格鑄就最牢固的統治!”
“我都聽到了,王後一共派了兩隊人馬,一隊去了你的布魯頓街,一隊來了我的肯辛頓宮。他們要我學會感恩、學會恭順,要我心心念念這個國家、這個家族,即使是他們把我從王位上扯上下來,我也絕對不能怨恨!”
“可是,憑什麼!”
亞歷山德麗娜含著的淚水一下子就從臉頰上滑落下來,她飛快地別過臉去,抖著肩膀不肯發出一聲嗚咽。
兩人就這樣在角落裡站了好一會兒,她才帶著隱隱的哭腔問:“你為什麼能夠如此無所畏懼?還是說,你根本沒有認識到前頭等待你的,將會是什麼?”
整個國家的無數人都在密切關注著宮中的近況,從肯特公爵夫人頹然退守肯辛頓宮後、陸續開始整理行裝,到坎伯蘭公爵頻繁覲見威廉四世、內閣也被招至溫莎城堡議事,不難看出將會有大事發生。
做為當事人的亞歷山德麗娜,更是知道自己放棄繼承權之後,最有可能繼承王位的人選,不是格奧爾格,就是喬治娜。前者由於身體原因,不能很好地履行一名君主的職責,後者卻因為天生的性別在繼承次序上吃了虧。
而從今晚英王陛下的一系列行為來看,似乎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但亞歷山德麗娜卻不經意聽到了陛下和王後的交談,早就得知他們心目中真正屬意的繼承人。
只不過是瞎了而已,做為國王最重要的,難道不是娶一個身份高貴的公主傳宗接代嗎?
女性君主,到底也只是迫不得已的下下之選。
喬治娜幽幽地說:“或許是因為,我從不將希望寄託在他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