刨除維格拉姆夫人借題發揮和過分誇張的部分,許多貴族家庭確實遵循著這種繁瑣又守舊的老派作風。
而喬治娜身上與所謂貴族格格不入的自由和散漫,正是被要求急切改正的那一部分。
多莉抖了抖肩膀,埋頭答應。
等到她出去之後,房間裡的另一名女僕格溫撩起了喬治娜披散在身後的長發,看到她白色的襯裙底下的一大片雪白肩膀和後背,全被木製的背板壓得青青紫紫的,在過白的膚色襯託下,顯得更加慘不忍睹。
這樣的情況已經不是第一天發生了,顯而易見的是,喬治娜本人並沒有太大的感覺,倒是格溫常在夜裡聽見多莉偷偷向上帝祈禱:這可怕的日子什麼時候才能到頭!
格溫問:“殿下,您真的沒事嗎?”
喬治娜搖頭:“小傷而已。”
一個小小的背板能禁錮得了什麼?若她願意,稍稍用力便能掙脫。
就好比這座他們自以為將她困住的黃金囚籠,不過是將她當做稍微不同的金絲雀,本質上還不是隻將她視作可以隨意操縱的女人——或者說,一個物件?
如果不是眼下到了她全盤計劃的關鍵時期,喬治娜早就把這一群趾高氣昂的礙眼家夥,統統捆起來丟到王宮門口去了。
至於這些青青紫紫的壓痕,以及她那被維格拉姆夫人屢次鞭笞的手心,倒沒有被她放在心上。
些微不起眼的肉體疼痛而已,反能令她更加清醒地保持思考。
夜漸漸深了。
星星被雲朵遮住了眼,只有一輪皎潔的明月從樹梢和花蕊間探出了臉。
窗戶半開著,亞麻質地的白色蕾絲窗簾微微拂動,令那不小心照進屋子裡的月光也變得斑駁。
夜晚的涼風穿過綠葉,發出沙沙的聲響,空氣中也帶有些許涼意,那是多莉按照喬治娜的吩咐,種在窗臺上的香草味道。
啾唧——啾唧——
窗外傳來幾聲鳴囀,一隻灰褐色的雀鳥停在了窗臺,在那上面歡快地跳了跳。
喬治娜在貼身女僕的服侍下換上了白色睡裙,仍帶著水汽的金發被包在棉布裡,由她們一點一點地擦幹。
聽到窗邊的響動,喬治娜揮手讓兩位衷心的侍女自去休息,自己則隨手丟開了裹發巾,赤著腳往窗那邊去。
臥室在二樓——英國人的二樓——距離地面有三層高,窗戶正對著養護極好的花園,時值夏末仍有一片奼紫嫣紅,被銀色的月光鍍上了一層夢幻般的光暈,在這月夜下搖曳生姿。
而樓底下,將白襯衫袖口捲到手肘處的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腋下夾著他的硬邊禮帽和外套,兩手交疊在嘴前,仰著腦袋朝上面叫著:“啾唧——啾唧——”
喬治娜一下子沒忍住,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
她開啟窗戶,從裡面探出了頭,笑盈盈地同歇洛克打招呼:“你好呀,福爾摩斯先生。”
月夜下的少女美得仿若精靈,白衣金發,纖手輕輕托住了臉,燦爛的笑容在那上面如玫瑰綻放,令天邊唯一的月也跟著黯然失色。
有那麼一瞬間,歇洛克彷彿覺得自己身處在凱普萊特家的花園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