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回兩刻鐘之前,在受到嚴厲斥責時,那位生性火爆的公爵夫人並沒有忍氣吞聲,而是振振有詞地諷刺道:“即使您是陛下,也不能您認為如何,就是如何吧?總之您不能逼迫我承認從未做過的事。”
她是吃準了未來女王之母這一身份是她最大的護身符,所以她從來都是敢於正面同皇帝陛下大小聲的,畢竟漢諾威皇室是出了名的家族遺傳愛吵架,威廉四世又格外看她不順眼,自從她的女兒德玲娜十一歲那年被假定為王位繼承人開始,他們兩人糟糕的關系就日趨嚴峻,當著王公貴族的面吵起來,也不是沒有發生過的。
這位夫人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就是那種為了未來的孩子能夠擁有名正言順的繼承權,可以懷著身孕從又小又窮的阿莫巴赫,只僱了一輛馬車經過德國、穿越法國和英吉利海峽,最終安全到達倫敦的,堅韌又精力充沛不像個女人的女人,從微末時就具有強大的野心以及與之匹配的行動力。
她和她的丈夫,已故的肯特公爵一開始是想要為亞歷山德麗娜取“伊麗莎白”這樣一個非常具有寓意的名字,然而在孩子的洗禮儀式上,當時還健在的攝政王殿下突然宣佈親自出席,並在坎特伯雷總教主詢問名字時,越過了肯特公爵,給出了諸如“亞歷山德琳”、“喬治娜”等等與“伊麗莎白”相去甚遠的名字,最終兩人各退一步:孩子被命名為亞歷山德裡娜.維多利亞。
而“伊麗莎白”這個名字,則被威廉四世那個早夭的女兒得到了。
毫無疑問,與目前這三任或瘋癲、或瘋狂、或平庸的國王,抑或是在王位背後伺機而動的坎伯蘭公爵相比——在大多數英國人心目中,這位公爵閣下是個邪惡的反動派——臣民們大多數寄希望於年輕的公主身上,期待這位殿下能夠為這個國家帶來新鮮的血液和活力,然而這並不意味著,現任的英王陛下能夠忍受漢諾威王朝的血統被混淆。
即使,這對母女在《改革法案》透過後、輝格黨開始掌權時,她們就一躍成為了帝國的曙光、中産階級勝利的標誌。
威廉四世大多數時候仁慈和藹的臉容,不可抑制地流露出冷酷。
他根本不去理會肯特公爵夫人說了什麼,沉聲問:“我只有一個問題,亞歷山德麗娜究竟是不是我那可憐的兄弟的女兒?”
不僅這段時間的風言風語令人懷疑,這位夫人痛下殺手的行為也可以說是間接不打自招,而且更耐人尋味的是,已故的肯特公爵曾與一名出身名門但不被皇室所承認的勞倫特夫人在一起生活了二十七年,連一個私生子女也無,偏偏是與現在的肯特公爵夫人完婚後,次年就誕下了小公主。
巧合嗎?他覺得未必。
“上帝啊,亞歷山德麗娜當然是我丈夫的女兒!”肯特公爵夫人努力瞪大她的眼睛,彷彿完全無法置信威廉四世居然提出這樣荒謬絕倫的問題,大為震驚地後退一步,叫道:“看在上帝的份上!您是瘋了還是打算換一種方式折辱我?我發誓您會得到報應的,為您如此對待一位柔弱的母親、貞潔的寡婦!”
柔弱?貞潔?
噢,得了吧,這兩個詞兒,就沒有一個適合安在面前這個女人身上的。
威廉四世無動於衷,只道:“那麼,請你來告訴我,夫人,是什麼樣的魔鬼指引著你去迫害那個可憐的小姑娘?是因為她做為你那下流的姦夫的女兒,知道了太多關於你們的醜事。還是說——”他停頓了一下,緊迫地盯著肯特公爵夫人的眼睛,“她‘罪該萬死’地早産生了一個身患遺傳病的兒子,令你感到了難以想象的恐慌?”
肯特公爵夫人眼也不眨,保持著震驚的神情,再次後退一步,“不,我不知道,那和我可沒有任何關系!我想您是知道的,維姬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女孩兒,又是我的摯友的女兒,我怎麼可能會做出傷害她的事?這一定是坎伯蘭的邪惡陰謀!”
“是的,坎伯蘭公爵確實來找過我。”威廉四世慢慢地上前一步,“他要求我嚴懲一個殺人犯,即使對方是英國女王的母親!她也將因殺人罪被判處絞刑!”
肯特公爵夫人飛快地說:“不!您不能這樣做!維姬並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不是麼——”
她猛地住了口,一顆心跌跌宕宕地直直下沉。
威廉四世面寒如霜,陰翳地盯著她:“告訴我,你是如何得知,維多利亞.康羅伊小姐,不曾受到傷害的。”
肯特公爵夫人嚅囁著嘴唇,首次在英王陛下面前露了怯。
然而威廉四世並不準備就此放過她,而是一字一頓地道:“告!訴!我!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