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穿了,雖然《新濟貧法》確實具有一定的積極作用,但更多的是代表著早起資本主義工業化對於工人階級的殘酷剝削,除非萬不得已,沒有窮人會去申請救濟——這可省下了好大一筆錢,也迫使這些人進入工廠勞作,盡管工廠主開出的薪水大多十分微薄。
這個國家在哀嚎。
喬治娜一天比一天更清晰地意識到這一點。
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盛極的繁華之下是滿目瘡痍的城市。
霧霾漸濃的倫敦城,臭氣越重的泰晤士河,苦苦求生的窮人和舞會上燃不盡的蠟燭,地獄與天堂分隔在城市兩端,是以金錢和階級劃開的生死線。
那些聽不見這哀鳴的人認為,那些為此流淚的人一定是瘋了。
但,真正瘋的是誰?
喬治娜抿了抿紅唇,垂下的左手緊握成拳。
城裡的夜總是很安靜的,除了那些三三兩兩由劇院、俱樂部等地返回的馬車,大部分人是不會在這個時間點散步的,因為無論是蘇格蘭場還是守夜人,都沒法保證深夜的治安。
順帶一提,盡管福爾摩斯先生對於自己的身手很自信,但他一開始其實是打算叫一輛馬車送人回家的,可不知道是他們運氣不好,還是上個街口三輛出租馬車撞在一起的緣故,走了一小段路竟然沒有車從身邊路過。
歇洛克是個靜不下來的人。
這並不是意味著他熱衷於賣弄口才,而是指他的思考總是一刻不停。
如果把他的頭腦比作機器的話,那麼這臺機器一定是從早到晚、轟轟運轉著的,因為再靈敏的機器若不經常運轉,也是會生鏽的。
喬治娜聽到他問:“雖然有些冒昧,但我是否可以知道,我有什麼能幫到你的嗎?”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今晚看上去很煩惱,殿下。”
“或許是吧,福爾摩斯先生,我以為你最近並不清閑。”
“那取決於,你是希望聽到官方回答,還是私人回答。”
喬治娜微笑起來:“我都想知道。福爾摩斯先生,趁著我們還有兩條街的時間,請吧。”
“h,官方回答自然是,為女士服務乃是鄙人的榮幸。”歇洛克很有些調皮地聳了聳眉,用玩笑的口吻說:“私人回答則是,最近城裡沒有什麼值得一提的案子,除了替蒙塔格街附近的老太太們找找橘貓,就是為劇場裡的小家夥們尋回失物,既無樂趣可言又沒錢可賺,所以我就只能來指望您了。”
說著他便勾著唇角側頭向喬治娜看去。
那雙灰綠色的眼睛配合他臉上堪稱俏皮又真誠、偏還有些無賴的神態,有著一種渾然天成的孩子氣,叫人完全無法拒絕他的任何請求,當然也絕對的令人忍俊不禁。
不過仔細一想,喬治娜確實既有些柯南體質,又出手大方的很,至少位於蒙塔格街的那家又小又破的偵探社裡,最值錢的那些實驗儀器,基本上都是承蒙她關照生意了。
喬治娜又好氣又好笑,“那麼您不妨就此推理一番吧,福爾摩斯先生!”
得了,連“您”都蹦出來了。
被嗔了一眼的歇洛克只含笑望著近在咫尺的喬治娜,對方那張生得格外精準、彷彿按照某種特定比例畫出來的臉容,因這番羞怒染上了些許薄紅,顯得生氣勃勃,就連在路燈下因面紗和光影而變得幽深了幾分的瞳色,也因此泛上了幾分清亮的眸光。
一朵深紅色的野玫瑰恰如其分地開在她的胸口,可謂活色生香。
“福爾摩斯先生?”
“啊。讓我想想——我該從哪裡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