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由於威廉四世對於墨爾本勳爵的信任,墨爾本政府並未立即倒臺,但這很顯然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了這位輝格黨政治家的前途,也動搖黨內對其的支援,令墨爾本勳爵不得不在英王陛下之外,尋求更多的政治支援,而他的目標之一,就是未來的女王,亞歷山德麗娜公主。
另一方面,這位焦頭爛額的首相也在暗地裡派遣人手,追查這份報紙的來源。
不過令人遺憾的是,在追查到第一份報紙來自於巴比倫巷之後,他們所掌握的線索就斷了。
巴比倫巷是白教堂區那些孤兒和童工的聚集地,而白教堂區是倫敦最混亂的地區之一,幫派林立,犯罪頻發,連蘇格蘭場也對此束手無策,更何況是勢單力薄的墨爾本勳爵。
首相的桃色新聞大行其道,與之相比,白鳥慈善基金會將要創辦第一座白教堂區慈善學校的訊息,就顯得沒有那麼引人矚目,也出人意料地沒有觸碰到上層貴族的敏感神經。
河岸區的一間辦公室中,邁克洛夫特.福爾摩斯以指敲擊著桃心木的椅子扶手,彷彿自言自語道:“孩子們過早地直面殘酷的社會,學會了成年人諸多的惡習,嚮往著加入幫派好勇鬥狠,憑此過上舒適的日子,以至於黑幫勢力一年比一年發展,又是一個惡性的迴圈。”
“《泰晤士報》?《太陽報》?呵,吵得倒是激烈。”他低頭,視線投向膝上的一份情報檔案,“真不知道您是怎麼說服《泰晤士報》的總編小約翰.沃爾特,他竟然願意這樣不留餘力替《太陽報》宣傳。不過,這確實讓我開始有點兒好奇,殿下,您究竟能夠做到什麼程度呢。”
兩張來自不同報社的報紙被折疊成整齊對稱的大小,隨後放進寫有編號的檔案袋中,按下桌面上其中一個火漆印章。
邁克洛夫特將它往抽屜裡一塞,隨後整了整衣領,看了一眼懷表,滿意道:“時間剛剛好。”
泰晤士河對岸的薩瑟克區,相差無幾的兩份報紙被擺在了詹姆斯.莫裡亞蒂的面前。
這位前段時間被倫敦大學聘任的數學系教授摸了摸下巴,薄薄的嘴唇帶出一抹甜蜜的輕笑,說:“h,她真可愛,不是麼。”
這間屋子裡只有兩個人,莫裡亞蒂忠心的部下塞巴斯蒂安.莫蘭上校正坐在角落裡擺弄他隨身的槍械,聞言連頭都沒有抬,因為他很清楚,教授此時並不需要任何人的回應,即使那或許是個疑問句。
他並不需要多餘的傾聽者,他只需要一把鋒利的刀子,撕開這個國家的腐朽。
而莫蘭以及他的部下們,會是其中之一,必要時,為這座城市染上鮮血的顏色。
放下報紙,莫裡亞蒂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緩緩踱步到窗邊,伸手撩開窗簾,凝眸望向窗外。
正午的天空依然冷澈,沒有一絲陽光,黑壓壓的烏雲堆積在城市的上端,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不遠處,巨大的煙囪冒出滾滾的濃煙,像是倫敦的土壤中生長著的毒瘡,罪惡的膿血滲透到地下,令整個城市乃至世界被黑暗漸漸覆蓋,人們卻還未知。
多麼糟糕的鬼天氣啊。莫裡亞蒂想道。
他放下窗簾,轉身面向莫蘭,雙臂交叉在胸前,說:“啊,我們該走了莫蘭,有位客人需要拜訪。”
準備迎接狂歡吧,我親愛的,我愛的,倫敦。
攝政街以西,梅菲爾區。
這個地名自於古老的五月節,把這個單詞的英文拆開來,就是“五月集市”的意思。
1十八世紀中葉,每年五月皆有兩周的集市在此處漂亮的牧羊人市場舉辦,梅菲爾地區是倫敦的王公貴族們慶祝五月來臨的地方,而隨著時光的流逝,這塊位於泰晤士河北岸的一個不大的區域,成了給什麼都不缺的有錢人買禮物的地方,也是新興貴族與富豪們的住宅區。
以巧克力聞名遐邇的福特納姆≈瑪森雜貨店,擺放著全歐洲最精緻瓷器的託馬斯古德餐具店,薩維爾街的裁縫鋪裡展示了英王喬治四世的樣衣,還有倫敦最古老的起司專賣店帕克斯頓≈維特菲爾德,以及倫敦第一家經銷葡萄酒和烈酒的店鋪貝瑞兄弟≈路德。
這裡出售最精工細作的商品,也提供最尊貴的服務,土地貴族正走向沒落,而散發著新錢味道的梅菲爾,逐漸成為倫敦乃至全英國最高階消費水平的代表。
布魯頓街17號。
臨時佈置的客房內,喬治娜單手支著額頭,靠在窗邊的一張哥特式複興的軟包貴妃椅上,穿了一套並不符合時下流行的蓬鬆裙擺以及誇張肩袖的墨綠色冬日常服,沒有戴配套的寬簷軟帽,只在手裡裹著一個黑色的皮毛手籠,與裙擺上的鑲邊相映成趣。
下午沒有起風,罕見的明媚陽光如同水銀一般流瀉窗臺上,令豔麗的太陽花努力舒展著自己的身體,稍稍驅散了室內的冷清。
透過半透明的蕾絲窗簾,比克利廣場的綠地清晰可見,盡管那裡由於恐怖傳聞而臭名昭著,但遠遠望去,倒是一片生機盎然。
喬治娜掏出懷表,看了一眼時間,負責貼身侍奉的女僕多莉當即倒好一杯不加奶也不加糖的熱茶,殷勤地捧到她觸手可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