垠樹看著我,眼神微怔,卻依然一言不發。但我能看出,在他平靜的眼神後面,內心正在糾結著。垠樹一定和我一樣,早已想到,小薇既然被秦異留下了一條命,帶去了皇陵,那麼她將要面對的,一定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東西。
作為深愛了多年的女子,小薇在垠樹心中一定依然無法被忘懷。可是,就算能夠再見到她,卻又能如何?淪為墮天使的小薇,已經從靈魂最深處發生了改變,再也不是垠樹身邊曾經的那個戀人。這樣的小薇,對於垠樹來說,或許每多見一次,內心的傷就更深一分。
只見垠樹平靜的臉上瞬間露出了痛苦的表情,雙手用力從我手中掙脫。我一時有些愧疚,垠樹好不容易才平複下來,或許不該此時再揭這塊傷疤。可是,我亦有重要使命在身,真的不能再在這裡耽擱時間了。
於是,我站起身,看著垠樹堅定地說道:“垠樹,這些天裡,承蒙你的照顧。但是,這次無論如何,我都必須前往秦始皇陵。我身上有著我不得不完成的使命。如果你執意要阻攔我,那我們此刻就不得不成為敵人。與神魔之子刀刃相向,應該不是你的職責吧?”
垠樹聽到我的這番話,彷彿是察覺出了其中隱隱有著威脅的意味,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臉上有一絲驚恐。
看到垠樹這個樣子,我又故意放緩了語氣,繼續說道:“垠樹,荊歌和磯茹只是要求你陪在我的身邊,並沒有讓你將我軟禁在這個地下基地。你如果和我一起前往秦始皇陵,那也算是陪在我身邊。”
“只要你願意成為我的同伴與我同行,那你既不必成為我的敵人,也算不上失職。一路上,兩個人還能相互照應。到了皇陵之後,我可以去我媽媽身邊,你也可以見到小薇。我知道,你一定也不甘心就這樣與小薇永遠分別,更不希望她去遭受可怕的刑罰,對嗎?”
彷彿被我所言打動,垠樹這次竟沒有反駁,只是低著頭,眼珠左右搖擺著。
我知道,他在猶豫,於是又繼續說道:“垠樹,你在擔心被磯茹處罰,對嗎?如果這次你與我一同前往皇陵,一切責任和後果由我來承擔。我會在磯茹面前堅稱你只是被我挾持了而已。如果神族要責罰你,我就跟他們抗爭到底。他們沒有必要為了這點小事與神魔之子鬧僵,畢竟,他們是有求於我的。”
“更何況,這次前往皇陵,本就是為了傳達極其重要和緊急的情報給荊歌。只要你幫助我,一旦成功,意義非同小可。而這其中最大的功勞,到時候全都屬於你。”
“不,我並不是在擔心受到責罰。”垠樹突然將我打斷,“功勞什麼的,我一點都不在乎。我已經失去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功過賞罰,於我來說早已沒有任何意義。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如果再次見到小薇,我又該如何去面對她。”
“不過,你說得對。”說到這裡,垠樹卻突然抬起了頭,目光變得無比堅定,那竟是我不曾在他臉上見到過的表情,“我不甘心就這樣與她永別。無論小薇是否還活著,至少,我想再見她一眼。夏夜先生,如果你執意要前往秦始皇陵,那麼,我願意和你一同前往。”
這一次,垠樹的回答讓我也感到有些驚訝。連我自己也沒有想到,居然這麼快,就能將垠樹說服,與我同行。
初識垠樹之時,只以為他是一個內心溫順、與世無爭的男孩。這一日裡,卻接連見到他做出非同尋常的舉動,先是深夜裡不顧一切地追尋所愛之人,再是在失去愛貓之後,思路清晰地佈置出精妙的戰術,在戰場上以弱勝強。而此刻他的臉上,又寫滿了從未有過的勇敢、自信與從容。
或許,垠樹的內心深處,其實是一個桀驁不馴的人呢。只是這種桀驁,只有以最深最烈的情感為引,才會顯現出來。
“垠樹,謝謝你!”我一時激動得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連聲道謝,“謝謝你願意相信我,願意幫助我。”
“夏夜先生,雖說我願意與你同行,但前往秦始皇陵的路線,我自己也並不知曉。”垠樹看著我,又一次露出了為難的神色,“皇陵一直是降魔家族的領地。就算是神族,也只有少數的高層才能進入那個地方。據說就連皇陵的入口所在之處,也是一個秘密。”
“這個不用擔心。”我立即答道,“在剛剛的夢境裡,爸爸已經告訴了我皇陵入口的位置。華清池畔的碑海書林,玄黑無字方尖碑的下方,便是秦始皇陵的入口。”
垠樹驚訝地看著我,似乎是不敢相信,我居然知道連身為神族的自己都不曾知曉的降魔家族機密。
垠樹隨即點了點頭,道:“如果此行是夏武大人的意思,那就不用再有任何的顧慮了。夏夜先生,我們現在就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