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郊野,天空忽然飄起了大雪,彷彿要將這片被戰鬥撕裂的土地掩蓋住。我與垠樹走在無人的荒街之上,回頭看去,才想起那片土地上還埋葬著坤少和小茉的屍體。等到這一場大雪融化之時,或許便再也沒有人會記得,他們曾被葬在何處。
獵獵寒風吹來,細碎的冰晶從垠樹眼角飄散。這個平日裡每一句話每一個微笑都讓人感到溫暖的男人,在發生了如此的變故之後,便一直面無表情,沉默寡言。
我知道,如此的波瀾不驚之下,垠樹的內心卻一定是翻湧著無盡的悲傷。盡管我心裡此時有著無數的疑問,我也決定等回到地下基地之後再與垠樹交談。此時給予他獨自靜默沉思的空間,大概便是對這個男人最大的尊重吧。
在大雪中沉默地行走了數小時後,我們終於回到了考古研究院。又一次,我們走進了招待所的大樓。然而奇怪的是,這次一路上都沒有人來盤查我們的身份。來到二樓,只見術紋石房間的大門緊鎖,整個樓層空無一人,寂靜無聲。
我隨著垠樹走過了幾個彎,來到了一個貼滿封條的大門前面。垠樹揭開了其中一張封條,那封條後面竟藏著一個密碼鍵盤。
垠樹手指輕快地按下幾個鍵,只見那大門無聲地徐徐升了上去,裡面竟是一個寬敞的電梯間。這個電梯,就是當初磯茹帶我去見荊歌時乘坐的電梯嗎?終於,這些都不用再對我保密了嗎?
電梯裡只有兩個按鈕,垠樹按下了下面那個按鈕,電梯門便緩緩落下關閉,電梯也開始向下移動。果然,下行了很久之後,電梯才停住。這樣的深度,甚至讓我覺得都快要降到地下的礦井之中。但是,這一切都與記憶中第一次來到地下基地時的經歷相符合。
電梯門再次開啟時,外面昏暗如同地牢。未經裝修的地面凹凸不平,破舊的牆壁上,點著火光搖曳的幾盞油燈。走出電梯後,連著四個左轉,我們來到了電梯間的正後方。
垠樹從衣兜裡拿出了那把金色的鑰匙,插進了地面的縫隙之中。只見一道藍光從那縫隙中射出,如電流般化作一道一人高的橢圓。四周的牆壁上不斷有遊離的力量滲出,向著空中的橢圓傳送門彙聚,將周圍的一切都映照成了幽幽的藍色。我隨著垠樹鑽進了橢圓之中,眼前有一瞬間徹底的黑暗,如同進入了黑洞。
從傳送門另一側出來之時,周圍的環境卻已變成了另一番景象——地面變成了黑白兩色相間的平整地磚,牆上點著的不再是油燈,而是蠟燭。回頭看去,卻已看不見傳送門的另一端,彷彿那道藍色的光圈,是連線著兩個空間的大門,只有物質能夠穿過,光線卻被阻隔。
垠樹再次將鑰匙插入地面,扭轉之後,傳送門便重新化作一道藍光,回到了地面的縫隙之中,消失不見。
我知道,我們回來了。這裡便是我之前試圖逃離的地方,被荊歌稱為神族地下基地的地方。
“垠樹!”我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你知不知道,荊歌他到底要對我媽媽做什麼?”
“去秦始皇陵。”垠樹將我帶至我的房間門口,語氣已平複了許多,變得有些像是之前的那個垠樹了,“荊歌會將你的母親帶去秦始皇陵。皇陵中的‘非攻之陣’,由趙派先祖墨心幾千年前率眾降魔師所建造,能夠極大幅度地削弱位於其中的魔族的力量。”
“然後呢?”我追問道,“他們要把我的媽媽永遠囚禁在那裡嗎?”
“不,荊歌大人應該會在那裡徹底除掉你的母親。”垠樹臉色微微一沉,但還是為我開啟了房門,示意我進去。
“可是……”我怔怔地坐到了桌邊,心有不甘,“可是他不是說,以他的力量,無法徹底消滅我的媽媽嗎?”
“是的。”垠樹雙手如機械般地一邊將一些茶水和麵包擺到了我面前的桌上,一邊說道,“但是人間界有一件寶物,擁有能徹底殺死宮位魔族的力量。荊歌大人和磯茹大人去往皇陵,就是在等待那件寶物的到來。”
“什麼寶物?”我心中一驚,本以為媽媽還有一線生機,此時卻更加絕望。沒想到身為六翼大天使的荊歌自己無法做到的事情,居然能借助人間界的寶物去完成。
“天下第一劍——越王勾踐劍。”垠樹答道,“那把劍以七派降魔師的鮮血澆鑄,並祭以七派先代首領的魂魄而煉成,是人間界最強的武器,幾乎可以斬滅除了魔王和聖殿中的主神之外的一切神魔。並且,那把劍只有被握在人類的手裡,才能發揮出真正的威力。”
“越王勾踐劍?”我想起了歷史課本上的插圖,不解道,“那把劍……不是收藏在湖北博物館裡嗎?我記得七歲時還去那裡參觀過。”
“越王勾踐劍有兩把。”垠樹解釋道,“人類出土的那一把被稱為‘禮劍’,是越王勾踐用以象徵身份的佩劍。‘禮劍’雖短而小,卻也能吹毛斷發。你在博物館裡見到的那把劍,正是‘禮劍’。”
“然而,除了‘禮劍’之外,還有一把‘兵劍’,不僅尺寸比‘禮劍’要大得多,劍中更是蘊藏著深邃的力量。‘兵劍’才是真正的武器,也是流傳到了降魔家族裡的那一把。據說力量弱小的魔族,即使只是看一眼那把劍,都會受到劍光的傷害。”
“如果只有人類能使用那把劍,”我追問道,“那麼,它現在的主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