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之下,裂縫中的人影漸漸清晰——黑色的長袍上,畫著十字交叉的白色鎖鏈;額頭之上,是一對如犛牛一般的尖角;陰冷詭譎的笑聲,讓人只覺毛骨悚然。從裂縫中浮現出的那張臉,陌生而又熟悉。陌生,是因為我根本不認識眼前之人;而熟悉,卻是因為我已是第四次見到這張臉。
藏嶽。我的腦海中浮現出這個名字。是的,在魔王的血封空間之中,我便已見過這張臉。這個男人曾與我媽媽一道站在姥姥身後,雷墨稱之為藏嶽,與我媽媽同為魔族兩大宮位護法。
“我沒有說過嗎?我最討厭的,就是汙染了我們魔族血統的墮天使。”藏嶽看著秦宛鐘逃去的方向,冷冷道,接著又向我這邊看來,補充了一句,“當然,還有你,神魔之子。”
秦異凝視著裂縫中走出的身影,身上的殺氣不斷增強,一頭長發頓時朝天豎了起來,黑色的絨襖盈滿了尖銳的劍氣,竟在空中碎裂成絲絲縷縷被寒風捲走,露出了裡面白色的短衫與虯結的肌肉。
“好強的殺氣!”藏嶽緩緩朝我們這邊走來,“不愧是上古神劍赤霄劍,不愧是秦派第一高手秦異,竟然能接下我的一擊。看來,我一直躲在‘裂空’裡靜觀其變,還真是釣了條大魚。”
“快走!”我與垠樹退到了一邊,腦海中卻突然出現了這樣一個聲音。是的,就像當時在血封空間中,小雯對我說的話一樣,這個聲音沒有經過雙耳,而是直接傳入大腦,簡短有力,斬釘截鐵:“敵強我弱,我來牽制,你們快走!”
我與垠樹對望一眼,眼中露出深深的恐懼。這個聲音,竟然是秦異的聲音!那個一瞬間便能讓身為墮天使的小薇全身殘廢的秦異,被稱為秦派第一高手的秦異,居然在見到藏嶽的第一眼,尚未交手,就斷定敵強我弱?
我突然想起了韓助在火車上說過的話。韓助的父親曾是韓派第三大高手,s級的降魔師,然而在身為魔族護法的我的媽媽面前,也是毫無抵抗的能力,連一個招式都無法抵擋。原來只要是人類,無論多麼強大,在真正強大的魔族面前,竟然都是如此的弱小嗎?
沒想到魔族的不同階位之間,力量的差距,竟然是如此的懸殊。秦宛鐘說過,被小薇作為傀儡控制著的坤少,大概只有羽位的力量。不僅垠樹可以勉強將其擊敗,身為c級降魔師的秦宛鐘,更是自信能夠輕松應對。而從魔王那裡得到了恩惠的墮天使小薇,則擁有了角位的力量,雖是遠超秦宛鐘的應對能力,卻被身為s級降魔師的秦異瞬間打倒。
被稱為黎婁的商位魔族,只比小薇高出了一個階位,便能與整個秦派抗衡數百年。當秦異將其擊敗時,連荊歌都感到不可思議。而比商位更高的宮位魔族藏嶽,只是剛剛出現在我們面前,便能讓秦派第一高手秦異自甘示弱。
如果連秦異都沒有取勝的信心,那麼對於我與垠樹而言,大概任何的反抗都只會是徒勞吧。
垠樹看著我,點了點頭,應是和我想得一樣。沒有再猶豫,我雙腳猛地發力,與垠樹同時向著來時的方向奔去。只要能夠逃離戰場回到秦派,便能夠贏得一線生機。那裡雲集著秦派的眾多高手,還有神族,有大天使荊歌和磯茹坐鎮。即便是強如藏嶽者,應該也不敢貿然硬闖。
然而還未奔出十步,突然間,卻見幾十條黑色的鎖鏈如噴泉一般,從我和垠樹四周的地面射出。密密麻麻的鎖鏈在空中交纏扭擰成鳥籠的形狀,將我與垠樹二人網羅在內,只留下手臂粗細的縫隙。
“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神魔之子,”藏嶽遠遠看著我,陰冷地笑道,“可不能讓你就這麼逃了。否則回去後,我還真不好向魔王大人交差了。”
束手無策之際,我將歸塵之力集於右手之中,對著面前的一根鎖鏈胡亂地施放了過去。然而,那鎖鏈卻是毫無變化。想來荊歌說過,歸塵可以加速生命的衰老。然而以金屬鑄成的鎖鏈,卻能歷經千百年不變,因此即便是歸塵之力,對於這種簡單的物理囚禁竟也是無可奈何。
“小心!”秦異往我們這邊看了一眼,猛地隔空揮出一劍。凜冽的劍氣如同空氣中一把無形的巨刃襲來,只是一瞬間,便將鳥籠的上面一半生生削飛出去。
好機會!我見此狀,一手抓住垠樹,聚力腳底,猛地向外一躍。然而還未躍出,卻見那鎖鏈如同有生命一般,居然從齊整的切口處重新生長開來,迅速交織成一個新的鳥籠。
我與垠樹就這樣毫無防備地撞在新生出來的鎖鏈上,又狠狠地摔回了地面。藏嶽實力如此,果然毫無逃脫的機會嗎?
“看來只能拼一下了。”秦異看著我和垠樹這邊,皺了皺眉,低聲自語道。
話畢,一股劍氣將秦異周身圍繞,如蠶蛹般將其全身護住不留死角。只見秦異猛地一躍,便朝著藏嶽的方向沖了過去,速度快如閃電,即使鬼目中也只能勉強看見秦異的身影。秦異躍出的那一瞬,耳邊傳來雷鳴般的巨響,其腳下整個地面亦隨之塌陷。
藏嶽冷笑著看著一路沖來的秦異,張開蝙蝠般的雙翅向後飛去。與此同時,地面中不斷射出無數的黑色鎖鏈,從各個方向以極快的速度朝著秦異襲去。每支鎖鏈的前面都拴著一件不同的銳器,有刀有斧有利劍有長矛。
就在這些銳器快要擊中秦異之時,秦異的身形在空中竟突然如陀螺般急速旋轉起來。那些鎖鏈一旦靠近秦異的周身,便立即被捲入強烈的旋風之中,在空中扭纏起來,發出尖銳的金屬交擊之聲。鎖鏈在空中越繞越粗,不斷損耗著能量,速度明顯慢了下來。而秦異的速度卻絲毫沒有減緩,擺脫了追擊的鎖鏈之後,直直向著藏嶽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