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多想,脫口道:“當然是沒有人陪伴的時候。”
“夏夜先生,”垠樹搖了搖頭,意味深長地繼續問道,“那有沒有這樣一個人,即使您擁有再多的朋友陪在您的身邊,只要那個人不在,您就會覺得寂寞?”
垠樹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我看到他溫暖的笑臉中露出一絲哀傷。只是那不易察覺的一絲哀傷,便讓我心裡突然好難過。我低頭抬起雙手,默默地注視著手心。這雙纖細的手,不知經歷過怎樣殘酷的磨練,握過怎樣冰冷的刀劍,戰勝過怎樣可怕的敵人。這雙手,原本並不屬於我,卻一直陪伴在我的身邊,在暗中保護著我。而如今,這雙手的主人為了讓我繼續活下去,自己卻離開了這個世界。
此刻的我,心中就很寂寞。只要小雯不在我的身邊,我想哪怕有再多的朋友相伴,我也依然會寂寞。這種寂寞,註定將要陪伴我走完這一生。待到我垂垂老去,兩鬢斑白之時,無論是在喧鬧的人群之中,還是夜深人靜的孤枕旁,想起那個人時,心中定會如今日此時一般,寂寞如雪。
“夏夜先生,您哭了。”看著我滴落在手心的眼淚,垠樹遞給了我一張淡藍色的手帕。
我慌忙接過手帕,擦了擦濕潤的眼角,瞬間明白了垠樹話中的含義,顫聲問道:“她是誰?”
“她是我很小的時候就認識的一位神族女孩。”垠樹道,“有一天我在樹林裡撿到了一隻黑色的野貓,見這只野貓受了很重的傷,便將她帶回家治療,並悉心照料著她。她的傷痊癒之後,變成了一個非常好看的女孩子。這時我才知道,她和我一樣,也是神族。不過她擁有的是一種非常奇特罕見的能力,可以將自己變身成為各種各樣的小動物。”
“在那之後,能夠和動物交流的我,與能夠變身為動物的她,自然成為了最親密的朋友。她是那麼的單純可愛,我只要看到她的樣子,就想一直守護在她的身邊,給她帶來快樂。”
“那她現在在哪裡?”我好奇地問道。
垠樹搖了搖頭,道:“認識她不久後,她就離開了。離開前,她曾告訴過我,上級的神族非常看重她的能力,要求她去利用這種能力協助降魔家族。然後,就再也沒有了她的訊息。那之後,我也一直在努力尋找她。我每認識一位動物朋友,都會拜託它,去幫我尋找那個神族的女孩。只是很多年過去了,我依然沒有找到關於她的任何線索。”
說完這些,垠樹只是笑了笑,但眼裡卻滿是無奈與失落。我看著眼前這位年輕的通靈神,心裡充滿了同情。這個叫做垠樹的男孩,與我所見到的其他神族真的好不一樣。
除了一直沒有對我袒露過真實身份的爸爸之外,無論是雷墨,還是磯茹,還是荊歌,都時常給我一種霸氣淩人的感覺,讓人覺得有些不可一世,難以相處。然而同樣身為神族的垠樹,卻讓我覺得特別容易親近,就像一個平凡而靦腆的人類男孩一樣,洋溢著溫暖,充滿了人情味。
“這張手帕就送給您吧。”垠樹笑著說道,“寂寞的時候,或許會有用。還有,明天訓練的時候,或許也會需要它。”
我小心地將手帕收起,看著垠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卻又突然想起自己還有悄悄逃出去見秦異的計劃,便試探著問道:“你的這些動物朋友們都擠在你的房間裡,這裡又沒有窗戶,他們怎麼出去外面呢?”
“這裡當然沒辦法出去。”垠樹笑了笑,“需要的時候,我會用通靈術將他們傳送到外面去。”
“哦。”我失望地應和著,雖然不太明白垠樹所說的這裡沒辦法出去是什麼意思,卻也不敢再繼續追問下去,便轉移話題道,“你說你是通靈神,那你是不是可以通靈龍啊麒麟啊鳳凰啊之類的神獸用來戰鬥呢?”
“哈哈,”垠樹有些尷尬地笑道,“我只是神格卑微的神,並沒有那麼強大的力量。我也就能通靈一些十分普通的動物,一般也不會去與魔族戰鬥,只是在磯茹和荊歌兩位大人的身邊,幫他們做一些簡單的事情。如果有一天,真的到了連我也不得不戰鬥的時候,我的朋友中也有一些熊啊狼啊什麼的,或許至少能在戰場上發揮些作用吧。”
與垠樹聊了許久,我也有些困了,於是便與垠樹再次道別,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此刻重新打量這個房間,眼光也有些不一樣了。因為得知是垠樹通靈那些鼴鼠們來幫我佈置打理的這個房間,不由得會去想象那是怎樣一幅可愛又滑稽的畫面。
我在桌邊重新坐下,這才發現剛才被鼴鼠推開的抽屜裡,有幾只微型的斧頭、鋼鋸和錘子,這些工具的大小剛好可以被鼴鼠拿在手上。旁邊的另一個抽屜裡,整齊地擺滿了麵包、餅幹和幾瓶水,裡面夾著一張手寫的字條:“尊敬的客人,請放心食用。”
我從抽屜中拿出一塊麵包胡亂吃了幾口,便倒在了床上。想想昨天的這個時候,我還在襄陽小雯的家裡。今天一天的時間裡,先是在火車上遇見了韓助和齊杏兒,然後來到了秦派的地盤,認識了秦宛鐘,接著被磯茹帶到了荊歌這裡,聽荊歌講述我自己的身世,再然後又隔著和氏璧觀看了七派聯會,看到了秦異在眾降魔師面前質疑神族,最後還認識了垠樹。
這一天裡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透過韓助、齊杏兒、荊歌和秦異,從他們的口中,我慢慢了解了神與魔的世界,瞭解了關於降魔師的很多。大量的資訊如洪水般灌入我的腦中,我感覺我的大腦簡直快要容納不下,頭痛欲裂。我躺在舒適柔弱的床上,閉上了雙眼,試著不再去想這些。今天已經夠累了,再多的煩惱,也先留給明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