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踏上了昆侖,夜色下那匍匐在大地上的被萬年積雪覆蓋的山脈,突然燃起了一縷金紅,如同星火燎原一般,很快這火焰就照亮了整片天空。
冰雪融化,山石坍塌。
她的腳下像是有一條火海蔓延開來,她每走一步,火焰就往上一竄。
漸漸的,葉淩忘記了自己身處何方,更是忘記了自己還在帝之海裡沖擊掌道。
她走遍了整座昆侖,看著積雪化作虛無,高山變成火海,黑夜明亮的如同白日。
這就是火焰的力量。
葉淩在心中贊嘆。
純正的幾乎沒有雜質的金紅色,如同從耀日上採摘而下的陽光,又像是劃過天空的鳳凰尾羽,更彷彿萬家點起的燈火。
溫暖,淩厲,剛正,堅韌。
這就是她的火焰。
父母和淑姨的臉龐閃過她的腦海,還有遊老頭、席子墨、安和、宗明……所有幫過她的,對她有善意的人們,似乎都從火焰裡一個一個的走來。
葉淩伸出手去,卻是撈了個空,她心中突起惆悵之意,卻又奇異的釋然了。
正是因為這些人,讓她從來不曾迷失過方向。
手中火焰的溫暖透過掌心直直的傳到了她的心裡,就像是她記憶裡父母對她露出的笑容。
眼前的火焰隨著這些人的消失突然變得危險了起來,就像是捕獵的野獸一樣,鋒利又尖銳,慘叫聲、求饒聲和呻吟聲在葉淩的耳邊響起。
一張並不熟悉的臉突然咆哮著從火焰中沖了出來,但葉淩還記得,這是她殺的第一個人,齊袁成。
葉淩輕輕嘆了口氣,眼神卻變得淩厲了起來。
她一路走來,死在她劍下的人不少,但她卻不後悔,因為她不曾殺過不該殺之人,也不曾取過不該死之人的命。
許多張臉龐在火海中若隱若現,葉淩一揮長袖,這些猙獰的臉便一一消失在了金紅色的火焰裡。
他們從前亂不了她的心,此刻也亂不了。
昆侖漸漸消失,大地上只留下了一個天坑,坑裡的棺槨被籠罩在詭異的慘綠色光芒之中,一個又一個人推開了棺槨,從裡面走了出來。
詭異的清光、神秘的千山、藏在暗處的天蒼之人,這些陰影如同火焰照耀下的另一面,是葉淩這一路走來如附骨之疽般的影子。
她曾經受過的算計、遭過的詭難、遇上的險境,多半都是因為這些人。
清光曾經是她的師兄,千山曾經是她的師尊,天蒼之人曾經一直注視著她,還有許許多多的敵人,他們是她的劫難,卻也在最後成為了被她越過的阻礙。
葉淩從來沒有這麼清楚的認識到,如果沒有他們,她根本走不到今日。
剛正的火焰倏忽間驅散了她心中的陰霾,也驅散了深坑之中的慘綠色光芒。
浩然之氣蕩漾在葉淩的胸間,天地瞬間一變。
如墨般的漆黑在葉淩的眼前流動著,她從來沒有見過這般深沉的黑暗。
像是白晝永遠都不會再到來。
葉淩一步一步的迷失在了黑暗裡。
但她心中卻沒有彷徨和迷惘,更不曾害怕和驚惶。
漸漸地,她的指尖亮起了微弱的火焰。
這火焰根本驅不散黑暗,甚至連她的手心都無法照亮。
它太孱弱了。
但是它又堅韌的如同冬日裡被雪霜壓上了枝頭的寒梅,亦或是從懸崖上伸展而出的青松。
它始終不曾熄滅。
透過這點微弱的熒光,葉淩彷彿看見了她踏入修仙界後的苦苦掙紮和一次又一次在生死邊緣的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