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繼續說道:“以小郎君現在的情況,不便在路上顛簸。還是請慧能大師到府診治方為上策。”
崔氏卻知道這更難了,從未聽說過慧能上門給人看病的。柳氏連忙爬到崔氏的面前,抓著她的裙子哭道:“王妃,求求您!求求您一定要想辦法救救四郎,賤妾就這麼一個兒子啊……”
“你先起來,他也是大王的骨肉,我如何會不救他?只是……”崔氏扶起柳氏,面露難色,“大夫所言你也聽到了。”
柳氏低頭痛哭,順娘過來安慰她:“姨娘,您冷靜些,母親不是正在想辦法嗎?阿弟會有救的。”
這時,嘉柔進去說道:“阿孃,讓我去吧。”
屋中的幾人都看向她。
“我以前跟著阿耶去找老……慧能大師下過幾次棋,阿耶不在府中,我算是唯一跟他見過幾次的人,我去試試吧。”嘉柔說道。她自己也經歷過喪子之痛,很明白柳氏的感受。而且木景軒是與她血脈相連的弟弟,她無法視而不見。
崔氏拉著她的手,見她目光堅定,便道:“那讓二郎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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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柔卻搖了搖頭:“我自己去,阿弟留在府中。您趕緊派人去一趟劍川城,將阿耶請回來吧。萬一我請不動慧能大師,還能讓阿耶出馬。”
去劍川城快馬需要大半日的路程,現在派人去,大概後日木誠節便能回來。只是不知木景軒能不能撐那麼久。
嘉柔回去換了身男裝,木景清送她出府,說道:“阿姐,你多帶幾個人。若是老和尚好說話便罷了,不好說話,直接將他綁了來。哎,我還是跟你一起去吧?”
嘉柔瞪他:“你出的什麼餿主意?就算把人綁來,以老和尚的臭脾氣能救景軒嗎?今日發生太多事,我怕阿孃受不住。你也算家裡的半根頂樑柱,留在府中陪她吧。”
木景清剛才看到阿孃的臉色確實很不好,先是他差點沒命,現在木景軒又出這樣的事,膽子小一點早被嚇暈了。於是他放棄一起去的念頭,只叮囑她路上小心。
嘉柔揮了揮手,到了府門前翻身上馬,一隊府兵隨行。
天邊只剩最後一抹餘暉。
傍晚,崇聖寺花木深處的禪房,十分幽靜,禪房裡有隱隱的人語響。
慧能手執白子,略略思索,落於棋盤上。對弈之人觀察棋局片刻,笑道:“師叔棋藝高超,是玉衡輸了。”
慧能手摸著白鬚,慈祥地說道:“自華山一別,你的棋藝倒是精進不少。聽聞你已到南詔幾日,今日才來訪我,莫不是在外頭惹了什麼事?”
李曄笑道:“什麼事都瞞不過師叔。玉衡圖師叔這兒安靜,來躲幾日清閒。”
慧能命沙彌來收了棋盤,伸手搭在李曄的手腕上,搖了搖頭:“你的身子雖已無恙,但底子薄弱,到底不比尋常人。思慮過多,會傷身的。這兩年,你在為廣陵王做事?”
李曄點了下頭:“師父怕聖人有廢儲之心,但年事已高,不問政事多年,我便代為出面。我在長安一直對外宣稱養病獨居,倒也無人注意。”
慧能看著他,語重心長道:“師兄這一輩子憂國憂民,到了這個年紀,還放不下。你是他五個徒兒中最像他的,天資也最高。只是這皇位之爭,向來是不死不休。你的身份若是被世人發現,只怕想殺你的人多如牛毛,還會牽連李家。你自己可要步步為營啊。”
李曄的神情黯了黯,低頭道:“多謝師叔教誨,玉衡謹記。”
太陽完全西落,李曄從禪房中出來,沿著通幽小徑往前走。他於李家而言,只不過是累贅,李家不需要廢物。家中除了母親,沒有人在意他,他充其量就是錦繡堆裡的一個擺設罷了。
鳳簫跟上來:“郎君,廣陵王府的內衛不方便進入寺中,請您移步寺外相見。”
李曄隨後步行到寺外,山路上已經燃起熒熒燭火,入夜的天空是玄青色的,有種蒼茫之感。
他停在一座石燈旁,背對樹林。鳳簫往林中吹了聲哨子,有兩道身影跪下:“先生,據探子回報,聖人病中,只召韋貴妃侍疾,太子和廣陵王皆不得見。聖人還下召讓幾地節度使和雲南王均攜嫡子入都城,參加千秋節,不知是何用意。”
李曄沉吟片刻,道:“我知曉了。”
另一個內衛忍不住說:“今日先生所為實在太過危險。您的箭法很容易引起有心人的注意,若是因此暴露身份……”
李曄微微側頭,眼角凝著一道冷光。那人立刻改為匍匐在地:“屬下多言,實在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