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娘心裡生出許多羨慕。同是雲南王的女兒,木嘉柔生來便擁有這世上最好的一切,南詔百姓更是隻識驪珠郡主,不知有她。
柳氏看到順孃的目光,握著她的手腕告誡:“順娘,別露出那樣的眼神,人的出身是羨慕不來的。在你微不足道的時候,所有的慾望都得掩藏起來,否則就會變成危險,知道麼?”
這些話,順娘從小聽過無數遍,早已倒背如流。但她不甘心永遠只做一朵開在牆角的野花。憑什麼,她就不能開給旁人欣賞?
順娘正兀自想著,馬車陡然一停,母女倆身體前傾,險些撞在一起,不知前頭髮生了何事。
大道上停著一隊人馬,陣仗也不小,擋住了去路。府兵跑來稟告嘉柔:“王妃,郡主,前面是田家的私兵,他們說天氣太熱,田夫人停下來休息,不肯讓我們先過去。”
氏族之中就數田氏的氣焰最為囂張,每每到了向朝廷進奉的時候,他們不是無故拖延期限,就是少交羨餘,還要抱怨自己的土地少。可南詔卻有首童謠,傳唱田氏一族富得流油,連茅廁外頭都站著盛裝的美婢伺候。
“阿孃,您在這裡稍候,我過去看看。”嘉柔對崔氏說道。
崔氏叮囑她兩句,又讓玉壺跟過去。
田夫人坐在樹下的胡床上,幾個婢女正給她扇風,還遞水囊過去。她生得豐腴,帷帽上的皂紗分開,面若圓盤。
嘉柔下馬,田氏的私兵立刻圍上來。玉壺喝道:“睜開你們的眼睛看清楚,這可是驪珠郡主!”
田夫人早就看到嘉柔了,故意裝作沒看見,這才笑道:“原來是郡主,你們還不快讓郡主過來?”
私兵們應聲退開,嘉柔走到田夫人的面前,儘量客氣地說道:“田夫人,今日我們在崇聖寺有場法事,路上耽擱不得。還請你的人讓開。”
田夫人捏著水囊,輕聲笑道:“郡主,咱們可是好一陣不見了。我這腿腳不好,倒讓你親自過來一趟。前些日子我好像見你與一名男子在南市同遊,狀似親密……莫不是李家那位郎君到南詔來了?”
“田夫人看錯了。若是敘舊,還請改日,我阿孃還在等著。”
田夫人笑容微斂。從前見到嘉柔,她總是沒心沒肺地叫著“阿嬸”,口無遮攔,很容易就套出話來。如今目光沉靜,簡直像換了個人。
莫非真的發生什麼事,被木誠節教訓了?
驪珠郡主早有婚約,是整個南詔都知道的事情。但只要人沒嫁過去,再鬧出些風言風語叫那長安的高門大戶知道,只怕婚事也未必會順利。
到時候,她那傻兒子還怕沒機會麼?
烈日炎炎,嘉柔沒耐心跟田夫人耗下去,皺眉問道:“夫人可是不想讓?”
田夫人扶著婢女從胡床上站起來:“我哪裡敢阻王府的車馬,都是手底下的人不懂事,這就叫他們讓開。”
嘉柔目的達到,正要往回走,忽然一匹沒有配鞍的高頭大馬直直地朝樹下狂奔而來,撞開了好幾個私兵。田夫人花容失色,叫道:“快,快攔住那個畜生!”可婢女驚慌地四處逃散,根本無人敢去阻擋。
嘉柔上前幾步,抽出腰上的牛皮鞭子,重重地往馬前的地面上抽去,發出“啪”的一聲巨響。
馬兒再度受驚,抬起前蹄長嘶,又轉了一個方向。嘉柔趁機躍上馬背,一邊勒著韁繩,一邊撫摸馬的頸部,慢慢讓它平靜下來。
田夫人緩過神,氣得要殺了這匹馬。私兵跑到她身邊勸說,這馬是大郎君花高價買來的,殺了估計郎君會不高興,田夫人這才作罷。
嘉柔從馬上下來,將馬還給田家便離開了。
玉壺跑到嘉柔的身邊,摸著心口:“郡主,那麼兇的馬,您怎麼就不怕?其實讓它嚇嚇田夫人也好。”
嘉柔沒想那麼多,那匹馬衝來的時候,幾乎本能就上去了。馴馬的本事,還是上輩子虞北玄手把手教的。他還笑話她笨,膽子小,總躲在他懷裡亂叫,但也沒讓她栽過跟頭。
原來有些刻在骨子裡的東西,就算努力去忘,還是會時不時地冒出來。
等王府一行人過去以後,百姓也在議論聲中散去了。
路邊不知何時停了輛馬車。馬車的竹簾輕輕放下,車轅上坐著一個丹鳳眼,氣質清冷的男子,雙手抱在胸前,靜等車裡主人的吩咐。
“鳳簫,走吧。”車裡傳出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如漱玉鳳鳴般。風掀動竹簾,露出裡面柔軟的地氈,一鼎銀鎏金三足香爐和一截皂色袍角。
袍子上垂放的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指尖泛著淺淺的粉。
“是。”男子駕馬,馬車緩緩向前駛去,揚起一陣輕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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