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開始就知道?”
“當天我就發現了。”
常思考皺眉,感到不可思議:“按理說不會啊,成科的手法我還是放心的。”
唐淵伸出食指,在桌面上輕輕點選,道:“不是成科的技術問題,是他這個人的問題。當初我的諮詢室剛成立,無非就是要他組裝點電腦,再幫我配一些辦公器材,小生意而已,用得著他這個大老闆親自來?”
“你們是同學,他親自過來表示關心與重視也在情理之中。”
“是在情理之中。但前提是,成科是個自卑情結很重的人,他自認為是同學之中混的最差的。雖然當了老闆,經營的也還不錯,但他離自己當初的理想越來越遠,總認為自己給學校丟了臉,不配柳州警大畢業生這個身份。”
唐淵向後仰靠著,右手食指隨意的指了指上面,道:“我記得有一次同學聚會的時候他就說過,他這一輩子都沒臉再踏進柳州警大。要是遇見從前教過他的老師,他一定會緊張的想找個洞鑽進去。而不巧的是,我的諮詢室剛好在學校裡面,可他偏偏就來了。我就不信,他面紅耳赤的回到令他尷尬的母校,就只是為了對我表示一下關心?這不符合常理,甚至於太反常。”
常思考沉著臉:“那你又怎麼會聯想到我這裡?”
“我開諮詢室的那段時間,正是我和她離婚,你對她展開追求的時候。而我們班的人都知道,成科和你的關系最好。但他們其實看的並不夠透徹。在我眼裡,你和成科不僅僅只是同學關系。成科他……是個很怯弱的人,他對你有依賴,並且這種依賴在走出學校後還在延續。這種依賴心理久了,就會産生共生情結,說得通俗點,成科實際上已經把你當成了大哥。他在暗地裡為你做事,這也就說得通了。”
唐淵吸了口煙,說道:“那天成科走後,我就找到了攝像頭的位置,便證實了我的判斷。只不過我並不覺得你有惡意,覺得你只是為了監視我的大門,想看看她是不是對我餘情未了,會不會來諮詢室找我。我知道我和她已經是不可能了,她是不會來找我的。為了寬你的心,我有意把攝像頭留著。”
常思考撇著嘴,自嘲的冷笑:“你簡直是人精。”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只是想的稍稍多一些。”
“當時教我們心理學的老師說的沒錯,果然不能和心理專家玩心計。”常思考又問道:“那你怎麼會猜到遠遠被綁架和我有關系?”
“我沒有猜到,一開始我根本就沒有想的那麼遠,這些線索都是一點點冒出來的。”
“那你為什麼要設這一個局?”
“我設這個局,是為了查清李桐案的真相,是為了李桐的日記本。但我沒有想到,張彪會被殺,而且還嫁禍給了我。”
“可是你設局在先。”
“那是因為……我雖然沒有懷疑你和遠遠綁架案有關,但我卻懷疑你在李桐案中扮演的角色。你一直催促貝薇薇結案,並有意忽視某些細節,表面上是想順利立功,但事實上真的是這樣嗎?”
唐淵盯著常思考的眼睛,後者沉默不語,只是看著唐淵放在桌面上的手。
“你的辦案風格我是知道的,你這樣做,是想隱藏某些真相吧?”
唐淵似乎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嘴角微微一彎,微笑道:“就在不久前,成科以公司人手不夠為由,又來了一次我的諮詢室,為我維修電腦。而偏偏當時我新招了一個助理,那個助理是屬貓的,對什麼都很好奇,她恰巧看見了成科在鬼鬼祟祟的做一些事。現在想想,他肯定是得到了某人的指示,想在我的室內也安裝監控,更好的監視我吧?”
貝薇薇緊緊地握著做記錄的筆,看著唐淵面帶微笑的看著常思考。她忽然發現,這次的審訊和之前她與常思考審訊唐淵時完全不同。從審訊進行開始,常思考雖然也沒說出多少內容,但節奏一直都被唐淵掌控著。
她覺得常思考雖然可惡,但有一點確實沒有說錯。
她需要學習的還有太多。
唐淵此時自然不會去思考貝薇薇的想法,他調整坐姿,用一種舒緩的語氣說道:“張彪打電話給李鈺,用李桐的日記本威脅她。按理說,李鈺不會把這件事告訴我,因為日記本是一個很重要的線索,李鈺真想說她早就說了。那麼我猜測她一定是受到了某人的指示。那麼這個人是如何知道的呢?要知道,這件事無論是對張彪還是對李鈺,都是極為重要的隱私,他們絕不會和別人說起。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
唐淵用手指重重的敲擊了一下桌面:“就是李鈺的電話被監聽了!而作為警察隊長的你,卻剛好有這種資源與能力。所以我計劃讓小昭和顧青組成搭檔提前去中榮社群的時候,也是讓小昭當面去找顧青說,強調她不許打電話,是因為我懷疑,你既然監聽了李鈺的電話,也有可能監聽我們的!”
唐淵吐出口煙,將煙頭扔在地上用腳踩熄,接著道:“你發現了日記本的存在,終於坐不住了。我原以為你只是要奪走日記本,卻沒有想到你居然殺人。你這個算計的確好,我要是捲入了殺人案,李桐案的調查沒有了我的相助,很可能就草草結束了。”
常思考依然執拗的說道:“在沒有找到證據之前,請不要汙衊我殺了人。”
唐淵不和常思考爭辯,依然根據自己的思路分析:“但真正讓我確定是你害我的,就是你用來栽贓我的那把槍!這一年來,我從沒有摸過槍,那天在騎樂會是唯一的一次。而偏偏在那一天,我認出了張可夫的聲音,並把這件事告訴了你。我想那天我一走,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我用過的那把槍,並堅定了加害我的決心。因為如果我被除掉了,不但沒人再查李桐案,遠遠綁架案也終將成為懸案。”
唐淵緊緊地盯著常思考的眼睛,厲聲道:“你的計劃其實堪稱周密,但是你忽略了一點,在你決定實施這個計劃之前,你已經走進了我為你佈置的陷阱。”
常思考疑問:“什麼意思?”
唐淵攤開五指放在桌面上,道:“那晚在騎樂會,你把我和張可夫拉開的瞬間,我突然間想明白了許多事。於是,我刻意告訴你我認出了張可夫。我相信,這會是一劑猛藥,對於你來說,本來就已經礙手礙腳的我現在變得不得不除了。”
“你故意給我下套?可是為什麼馬上就想到是我呢?”
“因為張可夫和你太親近!”唐淵點點頭:“我從張可夫望向你的眼中,看見了和成科眼中一樣的東西。他們絕不僅僅只是你的同學!下個套只是為了試探,卻沒想到你會這麼快就出手。”
唐淵帶著惋惜的語氣說道:“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我覺得你變了。那天的飯局,讓我覺得你不再是警察,而是一個官僚。”
常思考嘆息一聲,舉起被拷著的雙手,望著唐淵淡淡地說道:“憑良心講,我的手要是沒有被拷住,真想為你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