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靜、更靜、浮念一生即滅。靈臺廣渺,有無量光,光無量。一個時辰過去,她便於黑暗中張眸,似覺過了許久、亙久,又覺只須臾、瞬息,可卻又分明的清楚:自己入靜一個時辰,且自垂目闔睫,自這一張目,虛室生白、照見靈臺正是一個時辰!兩個小時!一百二十分鐘!七千二百秒——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她張目,眸中光一閃,明媚的眼仁平靜、冰涼,如是深山中平靜的寒潭一般,倒影了夜色。夜色自窗外進來,匯在她的眸上,形成兩點明亮、動人的反光。那雙眼睛很亮、很冰涼、很平靜……她的目光輕輕一轉。
像風輕掠,驚起了寒潭,盪漾生波,漣漪陣陣。
落地的大窗攔著同樣落地的窗簾,窗簾靜靜的垂下,墜出漂亮的,如波浪一般的線條。窗簾上的夜色一樣殘留了一陣水紋一樣的漣漪……漣漪盪漾進房間裡,就只剩下了溫暖、溫馨以及安靜——冷已經被隔離在窗外。她盈盈的一眼,雖然是在黑暗中,可她卻看看得清臥室中的每一個細微處……
嘴角,勾起了一絲淺笑,歪了屁股,從跪坐變成了歪坐,然後躺下來,將被子給自己蓋的嚴嚴實實,她側了頭,對著床上的空白,輕聲說:“女人,晚安了。”然後,她就閉上了眼睛,須臾入睡!
她才靜完,心無雜念,所以睡得很快。
而且這一覺也睡得很好、很飽滿。
翌日五點鐘起床。
小姨來叫她時,她已經自己醒來。她醒的剛剛好,才睜開眼,小姨就推開門進來,按亮了燈光,小姨見她已經醒了,便有些訝,說道:“今天都沒用叫,就自己醒了。”暖暖點頭,說道:“是啊,醒來的剛剛好呢——我一睜開眼,小姨你就進來了。我發現自己醒來的似乎越來越準時了……”
暖暖笑,剛睡醒的樣子,很是可愛、呆萌。她從床上坐起來,然後便下地,開始換運動服。小姨問:“是麼?”
“嗯……就是越來越準時了。就好像是知道時間到了,所以一下子醒過來一樣!”她一邊穿衣服,一邊說:“我感覺,這應該不是習慣……”她心中有一種感覺:只要心中有計較,她是可以在任何的時間段醒來的——她的心中似乎已經有了一個“鬧鐘”,只要時間一到,就會將人叫醒。
“真厲害……”
小姨誇獎她一句,用手撫摸了一下她的頭髮。
暖暖拉上了拉鍊,說:“那當然,我自己厲害的自己都害怕!”她的語氣誇張,做出一副吸冷氣的、害怕的動作,還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說道:“您眼前的這一位,可是天才蘇阮,一身靜功修為,已經成佛作祖了!”這一句話,雖然是一句自吹自擂的玩笑話,卻並非是虛言——如置於佛門,她已是佛;如在道門,她已經是祖。因為她已證見了無量光,無量壽,其靈臺有限無界,已然是佛、道二門眼中的一種絕頂境界了。
在佛門記載中,這樣的境界,便是佛才可以有的。
在道門中,這樣的境界,亦只有一脈之宗之祖可有。
那是貨真價實的“無量光”。
真的不能再真……
小姨“噗嗤”一笑,用手指點一下她的腦門兒,點的有些疼,笑話她:“喲,這都成佛作祖了。行了,寶貝兒別鬧,趕緊去洗漱,咱們去練功了。”一邊笑,一邊自暖暖的背後用雙手推著暖暖的肩膀,一路將人腿進衛生間,還很囉嗦的囑咐:“手、臉都要洗三遍,一定要認真,不能馬虎——洗手乳、洗面乳也要用三次,不可以偷懶……”
“知道了小姨,你好囉嗦誒——”暖暖撇撇嘴,很幸福的抱怨了一句。
她輕柔的脫下手上的手套,平平的壓入袖子裡,很認真的洗手、洗臉,分別洗了三次,用了三次洗手乳、洗面乳,每一次都一樣的認真……她每一次洗手、洗臉、刷牙,也都會一樣的認真,一絲不苟。洗完之後,重新戴好了手套,便出衛生間——然後和媽媽、小姨一起出家門,走樓梯上天台。
天台清冷,一陣不大的西北風靜靜的吹,將凜冽的寒意透過衣服,吹在面板上。暖暖走到自己練功的空地,便擺開了姿勢,開始練功……一十八個動作,一次、一次的練習,氣在經脈中行,巡了一週又一週,最後停下之後,氣在十二正經中又行了七週,才是休止。
然後她便不再練。
她的經脈已經隱約有些酸脹之感,不強烈,卻可以清晰的感覺到。遂,她便走到小姨、媽媽二人之間,很自覺的拉起小姨、媽媽的手,一起走到天台的護牆邊,遠眺風景。人站在高處,俯瞰大千,看那些高樓,看天空高遠,看遠山青渺的如眉黛,總會使人的心胸變得開闊而高遠——這樣開闊一下心胸的感覺,自然是極好的。
很美、很空、很舒服。
所謂“致虛極,守靜篤”六字所言,豈非便是這樣一種感覺?處之高遠,俯瞰之處,自然盡在眼簾,心在紅塵之上,那紅塵的紛擾,又豈能亂了心?看了一陣風景,蘇婉就問暖暖:“暖暖,冷不冷啊?要是冷的話,咱們就回去講吧……今天的風有點兒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