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國的護城河像一條水龍環繞在國土周圍,從春城前往冬城要繞上大半個圈子,起碼需要十天左右的時間。但水路已經是捷徑。
關小池已經坐穩在茶桌前,桌上擺著兩道簡陋的飯菜。而她對面還坐著一名男子。
這名男子面容清秀,但不茍言笑,因而看起來極其嚴肅,並且如果他喜歡笑,興許會破壞面部的和諧感,雖然模樣不夠出眾,卻讓人覺得舒服。
他很年輕,約莫二十左右,但穿著一襲與年齡不符的灰袍,袖子略長,被扁起來一指長的一截,露出乳白色棉布內襯。
他正在喝茶,神情自然,偶爾還會目光散漫的看向船艙外斜灑在水面的光輝。好似這船艙裡只有他一人。
“蔣公子。”都這時候了,關小池也不同蔣玉磨嘴皮子,直接開門見山:“您究竟是何人,為了什麼???”
她叨了一口胡蘿蔔絲兒,塞入嘴裡,食之無味。人剛睡醒,還有些恍惚,但她意識不模糊,知道自己對面坐的正是那蔣玉,艙外還有一個五旬船伕,他們正向著前往冬城的西北方向前行。
“關姑娘難道不怕這菜中有毒?”蔣玉瞟了一眼堪得是蓬頭垢面的關小池,答非所問。
“我怎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關小池面不改色地將嘴裡的胡蘿蔔絲吐在手帕裡,神情自然地道:“這蘿蔔絲太鹹,不合我口味兒。”
蔣玉看著她這幅口是心非的模樣不怒反笑:“在下廚藝不精細,姑娘見諒。”
關小池很餓,但卻食不下咽,尤其對著一張面癱臉,蔣玉這張臉僅供欣賞,不適合下飯,她看著蔣玉動作優雅地執起筷子,夾起一塊兒涼拌黃瓜遞入嘴裡。
菜裡自然沒有下料,但是關小池仍舊有些信不過蔣玉,人心險惡,即便蔣玉將自己從禽獸爪牙之下救出自己,並將玉榮華交給自己,但誰知道他是不是也只是為了利用自己??
“信不過我?”蔣玉淡淡地道,他用膳很專心,彷彿這世界只剩下他自己和麵前這兩道小菜。
“您還沒回答我的問題。”關小池太容易被蔣玉的思路拉著跑偏,結束觀賞他這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優雅用膳法之後,關小池硬生生將話題拉回。
船速很快,但船伕技術好,因而船體始終穩定地在水面漂游,即便有小幅度晃動,也不致讓人覺得惡心頭暈。
關小池已經無法看見出發時的渡口了,河面上船隻並不多,這艘船後面還跟著三兩只慢悠悠的木船,她對水路不夠瞭解,只能猜測這艘船是依照自己印象中的水路走。
“在下是尊師請來助姑娘一臂之力的。”蔣玉屈起一條腿,一隻手搭在膝蓋邊,另一隻手安靜地躺在大腿內側的白色布料上。
他的態度始終不溫不火,像極了超然脫俗的世外隱士,但關小池卻對他這種像雞啄米似的說話方式感到不耐煩。
“哦。不知公子何意?”你雞啄米,我也啄米,比你啄的還多。
“字面意思。”大概是船艙內的氣氛和這空間一樣讓人覺得沉悶,蔣玉慢吞吞地站起來,抖抖長袍,弓背避開艙頂走出船艙外。
關小池的目光隨著他的背影移到被合上的門簾處,想了想動作麻利地也跟著出了船艙。
“關姑娘,等到了那小島,一切自會真相大白,包括在下的身份,所以您又何必刨根問底兒?”關小池以為蔣玉是要開啟窗戶說亮話,站在他身邊看著河面細碎的漣漪耐心等待了片刻,哪料他還是屁都不放一個。
“既然如此,我也無話可說,還要多謝蔣公子鼎力相助。”關小池懶得和此人周旋,草草道謝便又回到船艙打算睡一個回籠覺。
這艘船看著雖小又破,但行動迅捷,不一時就已經到達夏城。此刻已經是夕陽西下,藍湛湛的天空此時已經布滿被橘紅餘暉裹卷的雲朵。
河面的天空巨圖被船槳打碎,蔣玉神色凝重地看著逼近夏城渡口的一眾陌生人對船伕打了手勢。
“二爺?不停?”船伕年紀已大,中途不曾休息,連啃幹糧填肚子的時候都在劃船,他此刻已然有些吃不消。
“不能停,元德的人已經在大小渡口攔截船隻查人。我們此刻靠岸,無異於自投羅網。”蔣玉憂心忡忡地望了一眼船艙,艙內還躺著一個渾然不覺危險到來的姑娘。
他在拼盡全力去保護她。
“二爺,您為何不告訴姑娘您就是....”船伕調轉船頭,與夏城渡口擦肩而過,壓低帽簷,猶疑不解地看向蔣玉。
蔣玉斜站著,兩手背在身後,一直注意著遠去渡口的狀況,對船伕的話充耳不聞。
“等到了冬城,你留下,換一艘船。”蔣玉一邊囑咐著一邊蹲下身子,小心翼翼伸手探向河水。
河水的涼意瞬間深入他的骨髓,屬於水的溫柔卻又毫無察覺地想要麻痺他的神經。他的手撥弄著河水,眼睛如鷹般敏銳地盯著水面下的暗湧。
突然,就在雙腿即將痠麻的時候,他的手迅速一抓,向上一提,一個細長的東西扭動著竄出水面,船伕處變不驚,繼續劃船,只是面色微微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