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淡淡的擺了擺手,制止了我接下去要說的話。
“醫生說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算算日子也沒有多久好活,就算你和少卿今天不來,改日我也是要請你來坐坐的。”
“請我?”心情複雜的將目光聚集在那薄薄的病歷上,我已經可以想象得出顧少卿知道此事時的反應,心中不禁有些揪痛。
大叔不想告訴顧少卿的原因我大概是能猜到的,可我和大叔之間的淵源不過數面之交,他要是真有什麼遺言託付給我,我很難憑自己判斷出不告訴顧少卿到底是不是對的。
大叔溫文爾雅的笑了笑,生著老繭的手指毫無頭緒的把玩著一張餐巾:“我知道這個要求或許很過分,但大叔是個不爭氣的,到了現在還沒碰上心儀的女人,又沒個一兒半女,現在這麼說顯得有點厚臉皮,但我一直都是把那小子當成弟弟看待的。”
“他知道一定會很高興的。”我心中更加不好受起來,連失戀的痛苦都被暫且丟到了一邊:“請您直說,有什麼事情是我能為您做的,我一定義不容辭。”
“在說之前,我想先問問白小姐,你和那小子到底是什麼關系?”
“什麼關系……”我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在今天以前,我還一廂情願的將顧少卿擺在未來敵人的位置上,這一點他大概也是一樣的。
可今天過後,我們之間的關系暫且算是非敵非友,我倒是試圖和他發展一下心靈層面的關系,但具體情況還要待觀後效。
這樣複雜的內情連我自己都身在局中,更加沒辦法解釋給大叔聽。
我絞盡腦汁的思考了一會兒,按照法律賦予我的權利老老實實的說:“我和顧少卿是領過結婚證,並且暫時還沒有離婚的夫妻。”
大叔愣愣的看了我半晌,突然顫抖著雙肩哈哈大笑:“白小姐,怪不得那小子看中了你,你真的是很有趣啊,要是大叔我再年輕個二十,不,十五歲,我肯定要和那小子爭風吃醋呢。”
“那可是很危險的!”我板著臉煞有其事:“像大叔這麼有魅力的男人來追求我的話,一準兒沒顧少卿什麼事兒了。”
大叔笑著趴伏在桌面上,拿起紙巾來擦了擦眼角:“所以我想說的是關於這家店的繼承問題,雖說按照地理位置來看還值點錢,可惜這點錢根本不值得白小姐放在心上吧。”
我一言不發,默默的等著聽大叔的意思。
“其實我也明白的,那小子現在的身份非同尋常,這種髒兮兮的小店對他來說可能早就沒有意義了,但是他還偏偏隔一段時間就會跑來坐坐,還將白小姐這樣漂亮的美女帶來這種地方……”
大叔哽咽了一聲,偏過頭怪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嗓子:“我是這樣想的,不知道白小姐有沒有興趣來接手這家店,不怎麼用心經營也沒關系,我只是希望那小子以後疲倦的時候,還能有個坐下來歇歇的地方,這也算是我母親生前的願望。”
我鼻尖一酸,用手抹了抹臉,下意識的往廚房的方向看去。
頗有歷史感的玻璃上,倒映出了顧少卿修長的身影。
人活一世,沒有誰的心真能如鋼鐵鑄就,毫無一絲軟弱縫隙。
顧家爭名奪利各憑本事,一分一秒都要煞費苦心,位居人上的同時逃不過心神俱疲。
大叔的心意我卻之不恭受之有愧。
我垂下眸子暗自唏噓,如果我不是白鳳凰,而真的就是白謹言,那該多麼皆大歡喜。
“大叔……”我悲慼的勾了勾唇角:“我這樣的人,真的可以麼?”
“白小姐是個很好的女孩子,將小店和那小子託付給你,我沒什麼可擔心的。”大叔聽出我的言不由衷,真心實意的吹捧我:“大叔活到這個歲數,從來沒見過第二個和白小姐一樣的女人,不是說漂不漂亮,而是骨子裡的一種氣質?”
大叔冥思苦想的晃著腦袋,最後頗為遺憾的嘖了嘖舌:“看我這笨嘴拙腮,一到關鍵時刻就掉鏈子。”
“沒關系,您想說的是什麼,我已經聽明白了。”我啞然一笑,斟字酌句的作出承諾:“大叔,只要我還活著一天,我會繼承您和您母親的意志,將小店好好經營下去的。”
一旦我死的比大叔還早,也不算是擅自毀約。
“白小姐不用這麼認真。”大叔反而被嚇了一跳:“我看得出來那小子對你的感覺很不一般,也許有你陪在身邊,他也不怎麼再需要來這種地方了,你不要太勉強自己。”
“並不勉強。”我將那病歷無聲無息的折疊回去,鄭重的推回大叔面前:“我會替您保守秘密的,不過您也要聽我的,不管醫生是怎麼說,請您明天一早就去醫院住著,我不會說有可能康複之類的廢話,只是多活一天都是好的。”
大叔眼中一亮,緊接著又蔫吧下去:“白小姐還真是不肯做吃虧的買賣,這一點和那小子也很像!”
“大叔!”
“好好好,我知道啦,那你過幾天抽空再來店裡一次,我會讓店裡的打工小妹將轉讓檔案交給你,簽上你的名字就行了。”
說完,大叔總算是了卻了一樁心願,抱著酒瓶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
我本來想要阻止,可轉念一想又覺得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