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裳,阿裳。”
是誰在喊她的名字?
她慢慢睜開眼,看到自己一對嫩藕般的手臂擱在桌上,白晰的面板上壓了個紅印子。似是她剛剛趴在桌上枕著自己手臂睡著了。可是——這手臂看起來怎麼這麼短小,像是小孩子的手?
我就是個小孩子啊,我才五歲。她想。
一瞬間,她接受了這個情境。
“阿裳。你是阿裳嗎?”
稚氣的呼喚聲傳來。她側臉望去,看到門邊有個七八歲的陌生男孩探頭探腦看著她。這是誰啊?
男孩見她醒了,在門口站直身子,一本正經行了個禮:“在下是伏羲教的弟子,今天跟著師父來拜訪朱雀宮主。” 小小的個子,嫩聲嫩氣的語調說著規規矩矩的話,再加上臉上不由自主浮起的羞澀紅暈,讓這小子看起來有點可愛。
阿裳默默想著,是這個陸棲寒更好看呢,還是蘇暮聲長得更好看呢?
她來朱雀宮一年了,虞錯從來不帶她下峰去,平時難得見陌生人,這時看到有小客人來,不免心生欣喜,不由自主地親近。溜下凳子跑到他面前:“你叫什麼名字?”
“陸棲寒——”她重複了一遍,尾音拖長,彷彿這樣可以記得更牢固些。“你們是宮主的朋友嗎?”
“算……算是吧。”
“你們來朱雀宮有什麼事呀?”
小陸棲寒說:“師父是來求宮主,希望能把你帶回我們伏羲教。”
阿裳臉色大變:“什麼?為什麼要帶走我?”
之前師父一定知會過陸棲寒:阿裳還不知道自己是衣女的事,要瞞著她,免得嚇到她。所以他也沒辦法解釋許多,只吭吭哧哧說:“我們伏羲教很好的,有許多樹,還有小河。”
“我才不稀罕!”阿裳捏起粉嫩的小拳頭,氣鼓鼓地嚷嚷著。盡管虞錯待她冷漠,但畢竟是虞錯給了她一個家,還有許多溫柔的侍女陪她。對於幼童來說,遮風蔽雨的家無比重要,她心中已將虞錯視作至親。
雖然對如何離開親生父母的過往記不清了,但那種生離死別的恐懼還埋在心底,聽說有人要帶走她,這份恐懼瞬間泛濫上來將她淹沒,眼淚跟著湧出來。
陸棲寒慌了:“你別哭啊……”上前想給她擦淚。
她用力推他:“走開!不用你管!我要去找宮主,跟她說不能答應送我走!”
他忙攔住她:“你現在別過去,他們正在……正在……”
她睜一雙淚眼仰臉望著他:“正在幹什麼?”
“正在打架呢。”他無奈地說。
她破涕為笑:“我就知道宮主不會答應的!打起來好!沒人能打過我們宮主的!你師父死定了!哼!”
陸棲寒小大人一般嘆口氣:“你們宮主可未必打得過我師父。”
阿裳又暴怒了:“胡說!宮主一定贏!”
陸棲寒弱弱地:“那可不一定。”
阿裳動手了。仗著是在自己家地盤,又仗著對方一付好脾氣、好欺負的樣子,她先踢了他一腳,小爪子又狠狠朝他臉上撓去。
陸棲寒果然不敢還手。
甚至躲閃都不敢完全躲開,免得她打不到他更生氣……
……
阿裳在睡夢中笑了。原來很久以前,他們相遇過啊。那一天,她掄著貓爪子將他暴打一頓,抓花了他的臉。今日他又傷了她,這個家夥是討債來了嗎?
車夫駕著一輛馬車急急行駛。車廂中乘了三人,陸棲寒、蓋著一條被子昏迷著的阿裳、角落裡還坐著那個少堡主小娃娃。陸棲寒又掩了掩車門處的簾子,生怕有風灌進來吹到昏睡的人。
朱雀宮的人被少堡主的護衛和伏羲教的人拖住,他們宮主就這樣被劫走了。劫持她的人卻格外溫柔細心,目光也總鎖在她的臉上移不開。
角落裡的娃娃嚴肅地蹙眉觀察一陣,出聲了:“哥哥,你到底是想打她,還是喜歡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