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魚扶她來到虞錯華美的寢殿,玄魚含淚看了她一陣,忽然上前抱住她,把臉埋在她的肩膀,淚水浸透她的衣服。
“宮主,幸好您施術成功了,剛剛我好怕,好怕您出不去……如果您有個不測,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應付不了那樣的局面……”
阿裳木木地不知該如何反應。卻是想起了進洞室前玄魚與四位長老之間的針鋒相對。她忽然明白了為什麼虞錯對這年輕姑娘尤其重用。關鍵時刻才可以看出玄魚是真的忠心耿耿啊。
玄魚很快冷靜下來,後退一步跪倒在地:“屬下失禮了,屬下該死。”
阿裳不敢開口,只擺了擺手。
玄魚看了看宮主的臉色,道:“宮主好好休息,屬下去安排人捉拿暮聲。”
阿裳一直維持著木然的表情來應付這突如其來的新身份,聽到這話頓時有些失措,脫口而出:“不必了。”
玄魚一愣,問道:“暮聲蓄意謀害宮主,宮主難道不打算追究?”雖是質疑的語氣,眼底忍不住露出一絲驚喜。
阿裳意識到失言,忙掩飾道:“我那一掌已擊傷他心脈,神仙也醫不回來,他必死無疑,你不必費神勞力去找他了。”
玄魚神色一黯,應道:“是。”
玄魚喚了幾名侍女來伺候宮主,然後退下了。侍女們先扶著阿裳去沐浴,清洗這具“新的身體”,把所有舊衣物全部拿走扔掉。浴後,幫她穿上虞錯的睡袍,伺候她在那張舒適的大床上睡下,垂下簾子,悄聲退到外屋去。
她仰在床上睜著眼睛,在腦海中將事情經過捋了一遍。不久之前,都發生過什麼?
——她坐在晶臺上,左手與虞錯右手手心相接,開始執行衣女術。
暮聲闖入,打斷衣女術。
她蘇醒過來,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還是阿裳。
她的左手卻突然出手打了暮聲,出手之重、力道之強令人難以置信。
暮聲認定她是虞錯,帶傷逃跑。
看到這一幕的玄魚也認定她變成了虞錯。現在所有人都認為她是虞錯了 。
這個過程中,最難以解釋的就是……
她舉起自己的左手,狐疑地端詳著。它為什麼會脫離她的意志打人,而且手法高強?!
左手的食指突然動了一下。她吃了一驚,搞不清楚是自己下意識的動作,還是它自作主張動的……然而就在下一瞬,她的左手像被奇異的力量控制,高高揚起,然後“啪”地一聲重重抽在她自己的臉上。
……
就是這樣,阿裳與她的“左手”的第一次交流,是從一個耳光開始的……
現如今,鏡子中的虞錯把事情變成這種奇怪狀態的原因說給阿裳——
在水晶洞中時,虞錯右手與阿裳左手相抵,開始執行衣女術,她的意識和功力透過二人手心,慢慢渡入阿裳的左手,進而會佔領她的整個軀體。然而就在這個當口,暮聲突然闖進來,術法被強行打斷,出了岔子,虞錯的意識滯留在了阿裳的左手中,進不得,退不得……
阿裳總算是搞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可是人生更加混亂了。原以為衣女術徹底失敗,她要冒充虞錯暫保性命;萬萬料不到沒有最糟只有更糟,這衣女術竟“成功了一半”,形成二人一體的詭異局面,這接下來的路該如何走下去?
左手“親自”握著鏡子對著阿裳的臉,鏡中的人聊得興起,表情惱怒非常,對暮聲恨得咬牙切齒,講完了事情原委,就開始了喋喋不休的謾罵,發誓要將他剝皮拆骨。罵著罵著,突然驚道:“你做什麼?”
阿裳已趁“左手”罵得興起,用腰帶將左腕綁在了床頭。
“你剛才差點掐死我。”阿裳對著鏡子說,“我得防著你。”
“你……我剛才是一時沖動。我已經發現我與你是一體共存的,你暈我也暈,你死我也會死。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會再掐死你了。”鏡中虞錯見勢不好,說話語氣虛了許多。
“這樣啊。”阿裳驚喜地揚了揚眉,然後用右手和牙齒配合,把腰帶狠狠打了個死結。“那我就更放心了。”
“你不能這樣對我!”左手一陣掙紮,虞錯的聲音怒叫,“我堂堂朱雀宮主……”
“你不是了。”阿裳冷冷盯著鏡子中自己的臉,“你只是我的一隻手。”這一會兒功夫已習慣了與鏡中影像對話。她的適應力真是強到自己都意想不到。
虞錯簡直不敢想信這是昔日溫順的阿裳。她又驚又怒:“什麼?!反了你了!你趕緊給我……”
唰的一下,阿裳用右手抽走了左手握著的鏡子,腦中聒噪的聲音頓時消失了。
阿裳平時並不是脾氣厲害的人,只是面對這二人一體的局面時,她敏銳地意識到,要在氣勢上先發制人,才能保有這具身體的主宰權,而不是被一個“寄生者”左右。
“沒有鏡子,我說話你應該也能聽得到吧。”阿裳對著左手說,“今天發生的事太亂了,我很累,要先好好睡一覺,才有力氣思考這件麻煩的事。你再亂動,我就把左手剁下來。”她的聲線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