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狐貍活了兩千多年, 他一直以來都是高高在上的,殺人無數, 卻不知道被殺的痛楚。尤其是,被自己所愛的女人殺害。
它聽見那平緩的腳步聲, 不緊不慢, 不慌不忙, 卻像是催命符一般在它耳邊, 讓它渾身毛發倒立了起來。
它驚恐的目光對上阿蠻冷淡而麻木的眼, 下一瞬間那泛著道法金光的刀尖便毫不客氣地落在了它的腹部, 林玉樹……不,是狐貍!狐貍只覺得肚皮微微涼了一下, 只是涼了一下而已, 卻讓它渾身都在顫抖。
“阿蠻……阿蠻不要,阿蠻,求你了……”
阿蠻會理她麼,當然是不理會的,她刀工極好,為了這一天, 她已經磨練了好些年了!
那侍女冷笑, 怨毒道:“不過是一畜生, 竟敢在神武侯府放肆!”
狐貍嘛,不是畜生是什麼?阿蠻漫不經心地想著,手上的動作不緊不慢, 宛如工匠雕刻精緻的佛像一般用心而細致。
飛濺起來的血滴,啪嗒地砸在阿蠻那白皙的臉頰上,她也絲毫不在意,倒是守候在一旁的侍女,上前替她擦拭。
修煉了兩千年又如何,還不一樣是畜生?
茹毛飲血的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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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裡的動靜很大,那隻狐貍哀叫著求饒,司靜思的魂魄蹲在廚房外面的個石磚上面,默默地自己和自己在沙地裡玩五子棋。
唉,她無語地想,其實她也不必在見到這畜生的時候那般控制不住自己,畢竟……曾經的她,早就已經給自己報仇了。
阿蠻啊,她自己……從來都不是會吃虧的人!這畜生想要騙她真心,她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畜生生撕了她父母兄長,她便要千百倍地還給它!!!
廚房裡面的聲音漸漸地小了。
“嘩啦——”廚房的門被開啟了。
“讓張屠夫過來一趟,”阿蠻走了出來,面無表情地掏出手絹,擦拭了一下嘴角邊鮮紅的血跡,那漫不經心的模樣,彷彿剛才只是做了一件如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的事情。“你看著他,要活剝。死了的話,皮毛就沒活著的時候好看了。對了,要完整地剝下來……”
侍女恭敬地回答:“姑娘放心,聽說此人手藝很好,應該不會有什麼差錯的。”
阿蠻頷首,“還有……再讓人去讓錦繡閣的人來一趟,快入冬了,阿……陛下想必還缺一件狐裘。我前些日子剛畫好圖稿,你去我房裡取來,讓她們照著我畫的款式做。”
她的貼身侍女,恭敬地應是。
侍女走了兩步,阿蠻又喚她:“等等!聽說仙人閣來了個手藝極好的廚子,你派人叫過來一趟。讓他給我做幾個新菜式。”
……
司靜思無奈地望天,放棄了自己和自己玩五子棋。即便不進去看,她也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畢竟……那是她的過去。她那時心中都是怨恨與殺意,親手將那小畜生開膛破肚,掏出了它的內丹,然後……當著它的面,和著鮮血,吞了下去。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是她堅定不移地原則!
在那狐貍驚恐的尖叫聲中,她忍住了穿腸爛肚的痛苦,陰沉沉地問了一句:“你們吃我父母兄長的心髒時,他們是不是也曾像你此時一般驚慌?”
她又笑,“你莫慌,你心心念唸的那隻母狐貍,會陪你的!”
白狐貍被開膛破肚地捆綁在砧板上,已經無力尖叫了。它的血一直在流,失去了內丹就失去了力量的來源……
殺人者人恆殺之,狐貍絕望地在想,這是報應麼?
但是它終究是修行了兩千年的狐仙,只是這般,還是死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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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來得極快,快得讓阿蠻有些愕然,畢竟……她的狐裘還沒做好,廚子也是剛剛才給她上的狐貍肉——
那一塊一塊帶笑均勻的肉塊,色香味俱全,空氣中都散發著那食物的香氣,阿蠻剛剛拿起筷子,緊緊盯著這塊肉,視野一個晃蕩,眼前竟然不再是一塊肉,而是她慘死的至親!
“嘔——”
新帝剛踏入院子,看見的便是嘔得撕心裂肺的人。
他有多麼地心疼,無人知道。他有多麼的無力,亦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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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阿蠻尖叫著從夢靨中掙脫,渾身濕透。
她在寂靜的黑暗中喘息,夢中依舊是胸腔被撕裂得血肉模糊的至親,即便是報了仇,她卻從沒有得到自己以為會有的——解脫,釋然,快意!
有的只是茫然與木然,像是這片天地,再也沒有她的容身之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