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完這餐飯,回裡屋去收拾東西,我這就送你回神社那裡,不要驚動了你阿家。
早點出發吧,趕在天黑之前……應該就到了。”
“阿公!為什麼?”長願一張臉,寫滿了不情願,又不敢聲嘶力竭地吼出來,裡屋是剛剛才睡著的阿家。
木椅背正對著長願,樵夫朝正地坐,忍著不敢回頭去看長願,將碗重重地朝木桌上一錘,一槌定音。
“阿公是這一家之主,還做不了你的主嗎?吃好就給我走!”
“阿公!我不想啊!好幾年了,我一次都不能回來,好不容易神官這回放了我幾天的假,再……再說,阿家她身體還沒有好全啊!
我……我怎麼放心地下?在這個時候走呢?”
淚水兩行滴落在石地磚上,長願軟軟地跪倒在了樵夫背後,除了在極力爭取挽留出餘地的話,其他是無聲又無息。
“……”樵夫還是察覺到了椅背後面的人跪在了地上,他冷冷地起身,直徑朝著外面走去。
正午早過了一晌,小院裡很快就響起了木車的車輪在石地上推出來而起的車輪軲轆聲,赫吱赫吱地從外面起來,傳入裡屋。長願跪坐在夾雜在小暑和大暑之間向上還散出熱氣的石地上,耳朵中聽著那陣聲音,如墮入了寒冬的冰徹凍心。
曾經也是一次,他拉出木車,不是裝載上要下山去賣的木材,而是在家徒四壁的屋子內硬是挑選出了幾件他看得過眼的器用,帶著她一同送往了深山內的那座神社。
過去塵封的記憶,終究不是如墮煙海的過眼雲煙。
她還是沒能去吃一口碗裡的蛋,本就是專門為樵夫留下補身體的,昨夜三更他上吐下瀉,今天清晨又是他上山撿回的一窩蛋,她又怎麼會再搖擺不定心意?
直至長願走到了門口,依舊沒有一個藉口,一個哪怕是婦人在裡屋傳出了一道咳嗽的迴轉,就能給她動力不被這窒息的寒海淹沒。
如此的脆弱無能,這種深深刺痛折磨著長願的東西,將長留在她的回憶。
木車載著幾件差強人意的木具滾滾朝前,長願卻沒有幾件必不可少要帶走的東西,站在小院裡等著她磨磨蹭蹭出來的樵夫看她輕輕便便身無長物地就這樣走出,就問了她:
“怎麼什麼都沒有帶走呢?我記得你回來的時候帶的東西挺多的啊!”是他載了半車拉回來的。
“阿公,可這裡……才是我的家……”
樵夫一頓,久久都不復言,他還是進去將那隻她剛剛拿回來的空茶碗捎上了,碗上有一顆花紋的式樣,好看的也能算得上是小女孩家的玩意兒。
自離開家門起,一路的沉默不語,過去的無話不談,現在的沉重少言,樵夫看著心裡可煎熬隔應極了。
長村內,有一條山路又暗長又巖嶇,天色終年暗藹沉沉,兩叢都是爛壞荒草,長願的心情就如同雜樹之上的暗天,爛土之下的穢草,無邊無垠的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