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願自小就沾邊打理著神官的書櫃,引伸觸類著那些邊邊角角的東西,周圍的環境如是,她也就會熟讀深思起有些在外人看來是神鬼難測的事情。但是她所認識的字其實不多,也就是卜卦命理上的字形看見得最多了。
“——哇啦——哇啦——”山間有村民慢慢吵鬧了起來,在漫著紫陽花無可名狀的味道中人群越來越嚷唧聒鬧,喧囂聲穿過了山門,傳到了長願家的小院裡。
“乖囡,村裡是發生了什麼嗎?”裡屋躺在床上的老婦人也聽到了喧鬧的大動靜,向外面的長願喚聲問。
“大概是發生了什麼口角,阿家你別起來凹!”
“誒,正好峪新大叔過來了,阿家我問問他好了。”外面長願勸阻了要起來的婦人,聽見峪新的經過後,這才又躺下了身,但心卻始終躺不平,有螺鈸若存若亡地生出硌在了上面。
村落裡已經很久沒有了如同現在這樣的生氣,怕就怕是什麼預感成真。
“願兒,你先回去吧,回去跟你阿家兩人先吃午飯去。”
長願已經叫住了腰間套著一把大刀正往前走的村工丁峪新,不曾想後面剛剛砍完柴回來的樵夫也在後面叫走了她。
“阿公今天運氣差,在山上沒遇到好一點的木材,就砍了平常普通的那些,但是最後撿到了一窩鳥蛋,給我拿出兩個,其他你快拿回去給你阿家燒了吃,阿公還有事要跟工長聊兩句。”
樵夫將背上的竹簍取下,捧出裡面的一窩蛋,特意留下了兩個,再交給了長願,努了努嘴朝前面回過頭來的峪新叔叔示意,長願只好接過,先回了院,但不死心地囑咐了樵夫也早點回去,她馬上就燒好蛋等他。
樵夫點了點頭,拿著剩下的兩枚野蛋朝峪新走去。
“工長,這兩個你拿著,給峪新嫂和修彥補補,好久都沒看到你上來長村了,最近是室家有什麼通知下來嗎?”
長村包括附近幾個村子都由文室在其中挑選出的工丁管理著,峪新是其中之一的工長,在當職工長之前,他也是一個樵人,早些年與長村的樵夫經常一道上山砍柴。
“你們一家最近待在家裡,不要再出去了,這樣,還有一息尚存……
前日文室上面發行通令下來了,預備直接……賜死任何感染上夭厲之人,從前天晚上開始,陸陸續續就封了好幾個村挨家挨戶地排查了。
……剛才,工戶們在長村就已經抓走了好幾十口人。”
靜如一窪死水,峪新工長也不欲再多言,念著一段情分他好心地警示一句,其他的,在戰亂荒年,誰不是苦不堪言?
小院偏狹裡屋中,長願用著兩根竹筷在木碗中將蛋一分為半,大半個給了病榻上的老婦人,剩下的一半又一分為二,其中之一也倒進了婦人的碗中,外桌上還留有一個剝出完整而白嫩的橢圓蛋。
不知道外面又發生了什麼,樵夫走進家裡時,婦人又睡下了,長願捧著空碗走出裡屋,向樵夫打了一聲招呼就要繞過,未料身體被拉住後換過了空碗。
樵夫緘舌又閉口,心事重重地把桌上盛著蛋的那一碗調給了長願,端過空碗在木椅上坐了下來,背靠在椅背上時發出“咿呀”的一聲,猶聽是排演好的戲鼓一出唱,沉重地給了他開口道言的促時。
“願兒,阿公是不是從來都沒有讓你和你阿家吃上過多好的飯?這些年你都住在神社裡,那裡閒雜人等進不去,你阿家就託我去問問外面掃除的侍人,她們的衣食怎樣怎樣,有個差不多的大概,再想想你會如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