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良:“什麼什麼什麼什麼”
除了他, 沒有誰能在三百年的時間裡逃脫生死,這是一種無法言說的經歷。無悲,無喜, 無念,無思,無嗔, 無怒, 三百年的時間裡, 似乎一切都理所當然的平淡。
直到那一日的傾盆大雨,一隻溼答答的糰子慌忙中闖入他的領地。冷卿難得的大發善心, 善心?冷卿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然還有善心這種東西。他撿來一片荷樹葉蓋在青草叢上, 等待著溼答答的小兔子進來躲雨,結果卻不曾想,兔子的眼神不太好, 眼看就要錯過之際,冷卿伸出葉片纏住了兔子的腳。
雖然小兔子因此拍在了地上,不過成功發現了避雨處, 並且如同冷卿所想的那般在青草叢中過了一夜。當兔子窩進青草叢之後, 冷卿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兔子是吃草的, 三百年來,冷卿第一次有些擔心, 自己會不會被第二天起床的兔子給啃了。
結果證明, 冷卿的擔心是有道理的, 但是三百年的青草不是一隻幼生期的小兔妖能說啃就啃的,一夜難眠,最終得到“太老了”三個字的評價,冷卿覺得,善心這個東西還是不要隨便亂髮的好。
在冷卿失神的關頭,沒心沒肺的小兔子已經蹦躂走了。冷卿覺得走了就走了,彷彿剛剛想要纏住兔子的人不是自己。冷卿覺得,自己生活又要恢復往日的寧靜了。
但是一天,兩天,十天,一個月……
冷卿總會下意識的將落在周圍寬大的荷樹葉撿起來放在青草叢上,待大葉子枯萎立刻換上新的。冷卿覺得自己有些不正常,卻又說不清原因,理智上,冷卿知道,大千世界,相遇和分離實屬正常,也知道一別之後再難相遇,但是卻從未控制自己莫名其妙養成的習慣和行為。冷卿覺得自己大概是生病了,而病,總有一天會好的,一天不行就一年,一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就一生……
當再次看到那一抹雪白的小身影之際,冷卿第一次知道了幸運是什麼意思,這種幸運是生為長生仙草的他也心潮澎湃,也心中暗道一句幸好。幸好,你回來了。
冷卿還無法判斷自己情緒變化的原因,卻並不妨礙他做下留住小兔子的決定。
命運的齒輪在這一刻開始運轉,撥動了三千世界的軌跡。
兔良就這樣安家落戶在了這處面向夕陽的山坡之上,原因無他,兔良在山嶺轉了一圈又一圈,發現還是自己最初躲雨的地方最為乾淨舒適,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兔良發現那處青草叢中有一顆青草葉子上的朝露味道特別好。
這也導致兔良決定自己的小窩就挖在青草叢中。“雖然老是老了點,不過露珠很好喝。”小兔子一邊用後爪刨土,一邊碎碎念。
老草冷卿“……”
兔良不知道,自己不經意的一句話,導致自此之後,每逢清晨落露水之際,某顆三百年的老草都會悄咪咪的分化出葉子打落周圍青草上的朝露,只留下自己葉子上的露珠。
值得一提的是,在兔良決定安家落戶在草叢的那一天夜晚,兔良在仙果嶺上看到了一場盛世星雨,彷彿星河傾斜墜落,萬星如雨,從遙遠的墨色天空極速垂落,天地之間猶如掛上絕美的銀色珠簾,讓人有一種夜空從遠處奔流而下的錯覺,震撼到虛幻,唯美到驚魂。
兔良肉嘟嘟的一團坐在青草叢邊,仰著小腦袋看了許久許久,流星雨持續了兩個時辰方才徹底消失,似乎在流星墜落之後,本就沉沉的夜幕變得更加黯淡無光,兔良甩甩小腦袋,兩隻長耳朵也一同甩來甩去,又掰著胖爪推演計算,奈何腦袋實在不怎麼聰明,兔良最終只得出了一個籠統的結論:星盤混沌,諸星入世,天下將亂。
所謂星盤推演,千變萬化,若是精通之人甚至能推演到具體的時間和地點。兔良這方面為數不多的知識均來自孃親的教導,雖然死記硬背了許多知識,但是想要消化這大量的知識,除了不斷的實踐,也需要時間,算不明白的兔糧也不強求,決定安定下來之後,便認認真真的做著規劃:小窩怎麼挖?哪裡會有食物?還有多久要到冬天……
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兔良的小窩挖的越來越深,山嶺青草春生秋枯,往往復復十年時光。兔良長了十歲,體型卻沒有發生任何變化,依舊巴掌大小,兩隻長長的耳朵垂在臉頰兩側,小小的一團依舊白白糯糯,軟綿綿的看起來很好捏。
十年的時間對於妖精而言當真算不得長,至少兔良絲毫沒有漫長的概念,十年也不過三千六百多個日夜,兔良每天都認認真真的生活,認認真真的洗臉,認認真真的掰著胖爪子推演洞穴方向和構造,認認真真的收集著食物……
兔良不聰明,卻異常執著,因為這份執著,十年中,兔良的速度更快,身法更為靈敏,警惕性更高,兔良獨自學會了太多太多的知識和技能,不過無論大腦怎樣充實,兔良始終牢牢記得未離家之前孃親的每一句教誨,並且嚴格遵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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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哪怕窩邊有一顆青草看起來越來越可口,兔良始終沒有吃掉,當然,兔良也啃不動就是了。
就如同現在,時間已近黃昏,天邊殘雲稍稍泛著金邊,初夏的夕陽溫度剛剛溫熱,面向夕陽的山坡上,一隻白白的糰子四仰八叉的躺在一簇青草堆旁,兩隻長長的耳朵懶懶的散在臉側,四條小短腿隨意的攤在地上,三瓣小嘴正一動一動,嘴裡赫然咬著一片青草葉。奇特的是,這青草葉的韌性看起來極強,沒有絲毫被咬斷的趨勢。
白白的糰子眯著眼睛,伴隨著嘎吱嘎吱的磨牙聲,小嘴巴一動一動看起來莫名的喜感。十年的時間足夠兔良熟悉周圍的一切,從一點一點的探索,到了如指掌,兔良知道了山嶺北面的天塹絕壁叫臨天,也知道了自己居住的這片山嶺叫仙果嶺。
像仙果嶺這樣的山嶺多不勝數,無數山嶺連線交替,在臨天之下綿延數萬裡,放眼過去幾乎看不到盡頭。因為地勢險要,環境清幽,臨天下的山嶺中隱藏著無數妖靈,他們深居山嶺,很少入世。
綿延山嶺向南方鋪展,地勢漸緩,也開始出現人煙,繼續向南,就是凡人生活的主要區域,一般情況下,不會有妖靈生存在那裡,當然,不排除小部分另類情況。
就像人類並不都是好人一樣,妖靈也有善惡之分,也有另類一說。有一心深居山林,靠吸收靈氣增長修為的清修妖靈,自然也有追求極端快速晉升方法的弒殺妖靈。
其實對於妖靈而言,修行方式的不同並不是善與惡的分界線,只是弒殺多牽扯因果,包括善緣和惡緣,你所付出的,你所虧欠的,都將成為牽絆,一筆一筆加諸在天道之上,輪迴不止,因果不斷。這個道理大部分修行生靈都懂得,但是不忘初心的堅持下去卻並非易事。
就像人世間有那麼嚴苛的律法刑罰,卻依舊不斷有人去觸碰一樣。知道是一個詞,堅守卻是另一個詞彙,兩個詞語之間並不存在直接聯絡。
修行清苦,然而對於兔良而言,這樣的小日子卻依舊樂在其中,沒有嘗過繁華滋味,又怎知清淡苦愁。兔良只知道自己的小窩還可以再擴張幾百米,只知道東面那片山嶺經冬的雪果馬上就可以採摘了,只知道天氣漸漸回暖,只知道自己來到仙果嶺之後,馬上就要迎來第十一個初夏。
夕陽漸漸隱沒,正在磨牙的兔良突然停下動作,小鼻子抽動了幾下,然後警惕的瞬間站了起來,火紅色的眼眸靈動的轉著,小身子悄悄向著草叢中挪了挪。
用來磨牙的青草脫離了兔良的胖爪,隨著彈性緩緩恢復原有的弧度,看起來倒是十分平常。實際上,青草的神識已經散發著一點被打擾的不愉。
“墳地其實是天然的史記,它會記載這個地方始建的時間,居住的人物,勢力分佈,甚至是否在某一階段發生大規模死亡等諸多重要資訊,桃染村也是如此,桃染村墳地的規模並不大,而且墓碑上的立碑時間和碑上人的姓名生辰也說明桃染村建立的時間不超過百年,而墳地中央,那個名叫桃染的女子墓,應該就是桃染村名字的由來。”冷卿整理著可能有用的資訊,儘量條理清晰的講給兔良。
兔良兩爪一拍,合在一起,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難怪冷卿會帶著自己在墳地中轉,原來墳地還隱藏著這樣的資訊,而且這些資訊比活人講述的還要可靠,凡人將就死者為大,通常而言,刻在墓碑上的就是絕對真實的資訊。“桃染那個墓碑上只有名字,沒有生辰和死亡時間,如果是對桃染村很重要的人,必定會盡量使碑文資訊詳細,但是上面沒有記載,只能說明當時無人知道桃染的真實資訊。”
“不止如此,那座墳是空的,裡面只有一套桃粉色的衣服,是一座衣冠冢,也就是說桃染的屍體並不在桃染村,村中百姓得知了她的死訊,建立了衣冠冢,而且桃家三口與桃染的墓建在了一處,說明桃家與桃染的關係更為密切。”冷卿在發現桃染墓的時候就用神識探查了一下,事情也如他預料,墳墓是空的,在那一瞬間,冷卿已經有了一個猜測,桃染建立了桃染村,卻因為某些原因離開了桃染村,最後死在了外面,而桃染也是桃染村百姓與桃花妖聯絡的關鍵點,也是桃染村百姓信仰的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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