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彈從臉頰擦過的觸覺比直接射入肉體還要令人難以忍受,這個瘋狂的想法當然只有中原中也才能有,在此刻生死攸關的狀態,以致命速度密集地撲面而來的子彈不僅沒有引起他的不適,反而像是在塵封已久難以動搖的心底燃起了一把名為興奮的火苗。這世間的事物都太過無趣,難以激起他的興趣,或者說在心底留下一絲波動,目前來說,唯有在戰鬥裡享受壓制敵方才可以獲得短暫的滿足感,給死水一般的人生再添上幾筆活力。兩年前確實是有其他的事可以讓他墨水般汙濁的人生畫捲上多上些繽紛色彩,可如今這僅剩的顏色也被時間蒙上了一層汙垢,他懶得去擦拭,也不想再去擦拭。
這些雕蟲小技,還遠遠不夠啊……
接到任務時中原中也還在思考森先生對這次任務的安排意義,明明如此簡單的嘍囉——為什麼要安排給自己?是怕自己閑壞了?開什麼玩笑,他可還有一堆事情要處理,而不是現在站在這裡,面對著這樣一群連異能都非戰鬥型的家夥,看著自己的部下和他們進行子彈射擊搏鬥。話又說回來,武裝偵探社真的缺人到了這種地步,連應對自己的到來時連個像樣的家夥都派不出來?
再一顆子彈從臉頰呼嘯而過,被急速撕開的空氣氣流劃過面板也會産生些許痛感,同時有血飛濺到自己衣物前襟,棕黑色馬甲很快就吸收了血漬,留下一灘並不明顯的重色,難以辨認清楚。
“只能做到這種程度?”
中原中也抬手扶了扶頭上因為歪著的姿勢而有些不正的帽子,向前踏近幾步,鞋底叩在水泥地面上發出的清脆腳步聲在射擊的雜聲裡並不明顯,但它代表了真正的死神在靠近,一步一步。
原本在地面上被當成遮擋物的汽車受到感應一般搖晃著金屬的身軀,破碎的車窗玻璃和千瘡百孔的車身在離開地面時發出刺耳的咯吱聲,還有碎玻璃落地時砸出的噼啪聲,比起子彈出膛的聲音,這才是令人類感到恐懼的巨響,懸浮到半空之中的汽車搖搖欲墜,這些重量上千的大家夥一旦落到人的身上,那可不單單是死亡的結果了,而是死相猙獰。
中原中也看到了,他看到了那些不自量力的家夥的恐懼,全都寫在臉上。人類,面對死亡時的恐懼,但這並不能對他造成一絲一毫的動搖,仁慈成就不了任何大事,他得一直保持著殘忍。
手掌翻轉,被異能操縱著的幾輛汽車調轉了方向,墜落方向正是那些家夥的棲身之地,只需手指輕輕一動,就可以將那幾個毫無反抗能力的家夥變成一堆肉醬。
是的,只差一步。
“保護中原中也幹部!!!”
比聲音更快到達耳畔的鐵線槍的槍頭,銳利的鐵質倒鈎從耳畔擦過,劃破耳側面板,沁出點滴血珠,痛感並不明顯,更像是被蚊蟲叮咬般的刺痛,比起生理上的觸感,更加刺激神經的則是印在視網膜上的人影:是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手握鐵線槍直沖自己而來,鼻樑上的眼鏡在迎面的陽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亮,中原中也被這點光亮惹得眯了眯眼睛,但手下的動作卻毫不放鬆,完全不需那些蜂擁上來喊著“要保護中原中也幹部”的手下,出拳迅猛精準,將剛剛才貼近自己的男人揍了個結結實實,還沒靠近自己半分就被反打了回去,拳頭落在柔軟腹部上時可以很清晰地聽見來者的痛哼,還有不明意味的嗤笑出聲。
“什麼?”
中原中也幾乎是在同時覺察到了事情的不對勁,來人不止眼前這個看上去像是送死的家夥,還有從另一側竄出的男人,兩面夾擊,中原中也可以騰出手防一側的敵人,另一隻手卻騰不出來。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早一步把那些武裝偵探社的家夥用汽車砸成肉餅了。
比中原中也抬手更快一步的是到達自己身側的敵人,迅速的擦過肩側,沒對中原中也造成任何實際性的傷害,而是抬手輕拍了一下他的後頸,只是在擦肩而過的一瞬間,完成了這樣的觸碰。中原中也的反應速度雖快,但仍是慢了一步,迸發出的光暈抵消了手掌上的暗紅色異能,懸浮聽令於半空之中的汽車同時墜落了地,激起一片塵土,發出巨大爆裂聲響。快于思維命令的身體本能反應讓中原中也側身用力,一腳將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家夥踹了出去,即便他已經知道了這是誰。
敢直接出手去觸碰中原中也這般可怖的oega,大膽到不帶任何攻擊性武器直接沖進來,又同時具有使他異能無效化本事的混蛋,這世界上可僅此一個。
“原來是叛徒的歸來——”中原中也拔高了聲音,拉了拉肩頭由於打鬥而下滑的大衣,故意陰陽怪氣地對著自己剛剛一腳踹出去的方向嘲諷道,灰塵還沒有平息下來,彌漫在空氣裡,遮擋了視線,隨後側了側目光,稍稍低了些聲音:“和他的廢物搭檔?”
“站在這麼多人裡說話,我可不能透過眼睛來看見你啊,墊著腳也不能。”
太宰治撣了撣身上從地面沾染上的灰塵,剛剛中原中也的那一腳也許還帶了點公報私仇,無比重,比他們兩之前動起手來的每一次都要狠,幾乎要把腹腔裡的內髒都挪了位置,從喉嚨裡擠出來似的,但這也絲毫影響不了太宰治的嘲諷技能。
中原中也仍舊站在眾部下的身後,沒有動步子,也沒上太宰治這次鈎直餌鹹的激怒,要是放在往日,他一定是要擠出來和太宰治大戰三百回合才肯罷休。但是,拋開一切來說,這是他們兩年來的第一次見面,在中原中也都要把“太宰治”這個名字從腦海裡抹去時,這份色彩快要隱沒在墨水般黑色的人生裡時,他又重新沖破了記憶的封印,再一次活生生地站在了自己面前,站在了自己的對立面。
與另一個看上去搭配並不是很默契的家夥一同站在了自己的對面,與他徹底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