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珠這才想起手中還拿著傘,但雨中哪還有姜梨的身影。
“夫人......”車伕徵求薛明珠意見。
“先回府。”薛明珠上了馬車,有些心緒不寧。
雨已經沒有先前急,但一時半會仍舊沒有停歇的意思。
姜梨溼透的襦裙緊貼著肌膚,寒氣順著脊椎往上爬。
她低頭看著自己凍得發青的指尖,有些恍惚。
前世為了林母的病,回春堂她沒有少來,如今便是閉著眼睛也能找到。
醫館屋簷的積水滴在青石板上,“嗒、嗒、嗒”發出單調的聲響。她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抬腳跨過門檻:“田大夫,我弟弟從馬上摔下傷了頭,求您救命!“
田繼文依舊是一身寬袖青衣坐在櫃檯前,在他身後擺放整齊陳舊的藥櫃讓人莫名安心。
他抬起頭來,語氣一如記憶中和藹,“姑娘莫著急,你慢慢說說你弟弟怎麼了?”
姜梨調整呼吸,努力平復內心的情緒,“我弟弟前日頭朝地摔下馬,恐怕傷了頭。”
田繼文放下手中的筆,溫和的問:“那他可曾頭暈?摔下來時可曾嘔吐?”
“摔下來時嘔吐過。”這些記憶,即使過了十多年,她仍舊記得清清楚楚。
田繼文沉吟了一下,“如果說摔下來時頭著地,又嘔吐過,不排除頭部有內傷。”他站起身來,“姑娘,你家住在哪裡。”
“城南姜家。”姜梨望著他的眼睛道。
“姜家?”田繼文嘴唇動了動,剛才還溫和的臉色慢慢冷了下來。他重新坐回椅子上,“姜家人的病,我看不得,姑娘還是另請高明。”
“田大夫救死扶傷醫人無數,為何姜家人的病就看不得?”姜梨目光灼灼,越發顯得眼睛又黑又亮。
田繼文緩緩拿筆蘸了墨,左手挽袖右手執筆不疾不徐寫起了方子,“姜家和田家有過節,姜家人的病,老夫還真不能看。”
姜梨站在旁邊,沉思片刻。
“若是我能幫你找到孫女呢?”姜梨望著藥櫃角落裡放著的一隻早已褪色的撥浪鼓,道:“田大夫可願出手救我弟弟?”
田繼文手中的筆一頓,紙上便多了濃濃的一團墨跡。
他順著姜梨的視線,瞥向角落裡的撥浪鼓。停了片刻,他收回視線,將手中的筆擱在筆架上,哂然一笑道:“我孫女已經走失了十八年,姑娘莫要拿這樣的話哄老夫。”
“她眼角有一顆紅痣,笑起來的時候右邊臉頰上有一個梨渦。”姜梨望著他道:“因不小心磕在門上,額頭髮間留下了一道疤痕。”
田繼文雙手微微顫抖,抬起頭眸光幽深,“姑娘見過她?”
“見過。”姜梨坦然迎上他的視線,“若是田大夫能夠救我弟弟,我定然幫你找到孫女。”
田繼文三十多歲才得了一個女兒,因不捨得嫁出去便招贅在家。孫女三歲時女兒和女婿帶著去看花燈,沒想到城樓失火發生踩踏,女兒女婿雙雙遇難,孫女被女兒女婿緊緊護在身下才活了下來。
哪裡知道孫女五歲那年在自家門口玩耍時被拐,他和老伴散盡家財找尋了十來年一直都沒有下落。前些年老伴去世,彌留之際仍不忘叮囑他找回孫女。如今他獨自守著醫館,其實也就是對孫女的執念。
田繼文略微思忖一二,道:“若是你真能幫我找到孫女,我答應替你弟弟診治。”
“若是你哄騙了我,”田繼文目光深沉,頓了頓,長嘆一聲。
這些年為了找到孫女,他上的當還少嗎?似乎也不怎麼在乎多失望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