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明宇有些意外地看著恆言,一想到自己躺在病床上這副狼狽的模樣,臉色立刻變了,他看了看站在不遠處的於洋,不是說好不讓恆言知道的嗎?
“你怎麼來了?”紀明宇勉強地想坐起來,於洋連忙走上前扶著他,這才讓這個男人勉強地坐直了,“我不是跟你說過以後別見了麼?”
恆言強忍著眼裡的情緒說道:“我不是來見你的,何涼在這裡有事,我過來陪他的。”
恆言扯的藉口一點說服力都沒有,紀明宇沒有戳穿他,他笑著說:“那你快去吧,別在我這兒費時間啦。”
恆言抿了抿嘴角,一句話都沒說出口,不知道如何開口,不知道開口該說什麼。
“我沒事,真的,於洋不是還在這兒嗎。”
“明宇!”於洋握緊的拳頭有些發抖,指甲陷在手心裡掐出了一個個月牙印,“他都知道了,我已經全部跟恆言說了。”
紀明宇愣了一下,然後緩和著臉色看著恆言說道:“我真的沒事,你去做你的事情吧。”
恆言沒有移開步伐,他只是站在紀明宇的病床旁輕輕說道:“紀明宇,我不是傻子。”
紀明宇沒有去看恆言,他移開目光看著窗外,窗戶倒映出來的那張臉,蒼白無力,醫院病房裡的白熾燈管冷冰冰的照亮著整個房間,已經睡了這麼久了啊,還以為自己只睡了一會會而已。
做了一個夢,夢裡恆言穿著笨重的玩偶服跟在顧北身後,他無數次想伸出手把恆言抓住,想揪住玩偶服的尾巴,想叫恆言的名字,可是恆言像是不知道一樣一直走在他前面,他追也追不上,他用了全身的力氣叫了一聲“恆言”,恆言這才停下了腳步,他主動地走上前,走上前摟住了他,他笑著叫他的名字,“紀明宇紀明宇”地這麼一遍遍叫著。
要是可以,真的不想醒來,也許活在夢境裡是一件好事啊。
“明宇,我給你找了一家醫……”紀寧豪手裡拿著醫院的傳單走了進來,看著站在一旁的恆言,像是知道什麼一樣地住了嘴。
看著紀寧豪轉身要走,紀明宇聲音嘶啞地叫道:“別走。”
等紀寧豪停下腳步,紀明宇才繼續說道:“恆言,你快去做你的事情吧,我真沒什麼事。”
“活不了多久叫做沒什麼事?”恆言眼眶發紅地看著紀明宇叫道,“紀明宇你他媽真當我是傻子了是嗎?以前也是,你要是喜歡我你就好好說出來啊,藏著掖著算怎麼回事,你讓我走,讓我什麼都不知道的去過我的生活,如果你一開始就想把我推開,你當初就不該走近我,走近我又把我趕走算怎麼一回事?”
啊……
忍不住了……
憤怒和悲傷糾纏在一起,像是一團棉花堵在心口,連氣都喘不過來,太累了,實在是太累了。
紀明宇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恆言掉眼淚的樣子,他伸手拽著恆言的手腕,用僅有的那絲可憐的力氣把恆言往自己懷裡一拉讓恆言的頭靠在自己心口處,平穩的心跳聲,恆言聽得一清二楚。
“恆言,我活不了多久了。”紀明宇平靜的語氣就好像在說“中午吃什麼”一樣雲淡風輕,可是恆言好像聽出紀明宇語氣裡微乎其微的一點顫音,“我還不想死,恆言,我還不想死啊。”
就像求救一樣,拼命地呼救卻一點沒有用的那種無助。
紀寧豪看著於洋比劃了一個眼神,於洋嘆了口氣,沒理會那裡抱在一起的兩個人,推門徑直走了出去。
看著外面的何涼,他靜靜地問道:“你就這麼相信恆言嗎?你就不怕恆言被搶走了嗎?”
信嗎?
何涼自己都不知道,他握緊著手裡的手機,明明害怕的滿手心都是汗,卻強逼著自己去相信恆言,這種感覺真的沒有那麼好受。
“我信他。”
輕飄飄的一句話在空曠的醫院走廊裡響起,就像炎日下的水汽,蒸發了,散去。
從什麼時候信任恆言開始靠著逼迫自己去實現了,他一遍一遍地這麼告訴自己“不會有事的”。
於洋憐憫的看著何涼,就如同看著自己一樣,他們兩個人都是傻子啊,何涼也是,他於洋也是。
“我走了。”於洋拖著傷痕累累的一副身軀往電梯走去,還沒有等到電梯跳到“4”這個數字,刺耳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他無助地站在電梯前的垃圾桶旁,看著護士和醫生們匆匆忙忙往他剛剛走過的方向跑了過去,整個人如同被雷劈了一樣一動不動。
“叮——”
電梯門開了,可是於洋就像被人掏空了靈魂一樣失魂落魄地站在那裡。
“進不進啊?”
“我說你這人,到底是上去還是下樓啊?”
“不進來別在這兒耽誤時間了,神經病啊!”
……
恍如隔世。
於洋伸手掐著自己大腿上的肉讓自己醒來,可能是夢吧,怎麼會夢到這麼可怕的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