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恆對李紅梅說:“媽我要退學。”
李紅梅怔怔地盯著顧恆給了他狠狠的一巴掌,打的痛到了心裡,揪成了一團。
顧耀寒死前,她總是嫌他的薪水掙得少沒有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樣子,後來顧耀寒被打死後,只有她一個人支撐著家裡,不停地為顧恆湊學費湊書費,只是為了他能好好念書做個有出息的人,她又何嘗不知道顧恆是為了她著想,她的人生已經一塌糊塗了,她不能允許自己的兒子也變得一塌糊塗,她不能允許。
李紅梅看著顧恆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後紅著眼睛對她說:“媽,沒事的,到了你上班時間了,快去吧,別遲到了。”
李紅梅鼻子一塞,她始終對這個兒子感到深深的愧疚,當別的孩子牽著爸媽的手逛商場買玩具的時候,當別的孩子嬉笑打鬧的玩耍的時候,這個安靜的孩子默默地陪著爸爸在窄小的修車間裡,用著那雙還是稚嫩的雙手捧著那些個零件,他天生少了這個年紀的貪玩天真,而是與生俱來的一種沉穩懂事。
盯著小小的身影抱著書包進到房間裡去時,李紅梅以為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第二天校長打來了電話要求她過去。
站在校長室中央的是被打的鼻青臉腫的顧恆,而站在顧恆旁邊的一個男孩則頭不屑地朝著窗外沒有理睬任何人。
李紅梅呆呆地坐在校長旁邊,聽得斷斷續續地,大抵是顧恆去惹陸浩延,然後顧恆先沖上去打了陸浩延一拳,因為打不過人家被打成了這樣,又什麼陸浩延家裡關系很硬,他們家要求顧恆轉學,顧恆缺少家教,一個修腳踏車的和縫紉的家庭能教育什麼樣的孩子,非常擔心顧恆帶壞其他孩子等等等等,雖然聽得恍恍惚惚的還是聽明白了。
她控制住眩暈感站起來走到顧恆面前蹲下來,顧恆閉著眼睛以為會捱打,卻被一個顫抖的懷抱包圍住,眼淚打在顧恆削瘦的肩上,李紅梅輕輕地說:“兒子,我們回家。”
這個世界太多欺軟怕硬的人了,而人們往往能助長那些囂張的氣焰越演越旺盛,卻逼得那些像塵埃一般在石縫中苦苦掙紮的人們無路可走。
李紅梅在準備吞下30多片的安眠藥的時候,顧恆走到房間裡直直地盯著她說:“媽媽你不可以死。”
李紅梅紅著眼睛說:“沒事的啊,沒事的啊,只是普通的維生素片啊。”
顧恆上前抱住李紅梅的頭說:“媽媽,你有我呢,你有我呢啊。我一定會有出息的,家裡沒錢我就少吃點飯,不上學我就出去打工好好賺錢,也許賺的不多,我一定能養活自己的。”
母子兩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團。
你有我呢。
不怕,媽媽。
顧恆讓李紅梅吃了一片安眠藥,讓她好好地睡了一覺,然後把其他的藥品全都倒在水池裡沖到下水道裡,還把所有的鋒利的東西全部收了起來。
從現在起,他要堅強地活著,9歲的他肩上扛著的是兩條人命。
有一天突然在報紙的一個角落看見一個招修各種高階汽車門徒的廣告,小時候跟爸爸在一起學會了很多修腳踏車電動車的技巧,也許會有點作用吧,他坐在桌前寫了封信,按照報紙上的地址寄了過去。
林一凡是沒有想到會收到一個9歲男孩的信,饒有興趣地看完之後哭笑不得,這修腳踏車跟修車是兩碼子事,而且這麼小的孩子怎麼可能會修車,當晚吃飯的時候把這件事跟自己的媽媽說了,老人家總歸是同情心泛濫的,死活讓林一凡收孩子為徒弟,林一凡沒辦法只好回了一封信,他可能永遠沒有想到,這件事改變了顧恆的一生,救下了兩條命。
有些事你從來沒有意識到過,但是人生就是充滿了意外,這可能就是生命那麼珍貴的原因,一個眼神,一通電話,一封信,一個擦肩而過就會導致結果的不同,又能怎樣呢?
牽著媽媽的手拎著大包小包的行李站在c市的天臺上。<101nove.市。
再見過去。
林一凡開著一輛桑塔納等在火車站外面,老太太已經站在車門外等著顧恆母子兩個等了很久了,李紅梅不停地對林一凡表示著感謝,這反而讓林一凡感到不好意思起來。
老太太摸著顧恆的腦袋說:“乖孩子苦了你了,真懂事啊。”
林一凡看老太太歡喜的不得了,也鬆了口氣,自己30多歲沒結婚,老太太成天催著想抱孫子,這下好了,也是滿足了老太太想帶小孩的心願。
把他們母子倆帶到家裡後,林一凡收拾好房間準備叫李紅梅看看房間可不可以,結果就看見老太太坐在李紅梅旁邊,時不時地擦眼淚,林一凡叫了句:“媽,你看看,沒事兒提人家傷心事幹嘛。”
老太太趕緊擦擦眼淚拍拍李紅梅的手:“孩子沒事兒啊,把這兒當自己家。”
李紅梅擦了擦眼淚點點頭抽噎道:“你們的恩情我都不知道怎麼還……”
“說什麼傻話呢。你也是命好,生了這麼個懂事的兒子,不然……”說著眼淚又刷地下來了。
林一凡一看老太太這樣難過,趕緊開始張羅起來。
“小李你看看這個房間行嗎,你跟孩子睡會不會嫌擠,嫌擠的話我再給孩子收拾個房間。”
李紅梅擦了擦眼睛站起來說:“真是麻煩你了。”
老太太抱著顧恆說:“寶貝,跟奶奶睡好不好呀?”
顧恆點了點頭,喜得老太太抱著顧恆親了一口說:“奶奶給你做好吃的啊晚上。”
已經10年了,顧恆沒有想過當初寄出去的一封信會有這麼大的連鎖反應,也許沒有當時的那封信,就沒有現在的家了,沒有3歲的妹妹,沒有一個慈祥的奶奶,沒有一個憨厚的爸爸,沒有一個時不時會露出溫柔的表情的媽媽了。
爸爸,我們現在過得很好。
你在那邊不用擔心我們。
我跟媽媽還是會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