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遠趕回長安後先是沖進天策府後院打了一桶井水,連人帶馬沖了個冷水澡,洗去一身僕僕風塵;然後對著幾套軍裝犯了會兒難,最後還是選了定國。穿戴完畢,天策又故意將原本就敞開的領口又扯得大了些,這才心滿意足的出門。
武林各大門派會在主城設立分舵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一來方便訊息傳遞,二來自家弟子游歷在外也好有個落腳的地方,純陽也不例外。
純陽長安分舵設在西郊不遠的一處道觀,平日裡皇室邀請純陽舉行祭祀,前來的弟子都會在此處歇腳,淩湮來京時也是在宿在此處。
李懷遠一直覺得“近鄉情怯”這個詞十分矯情,作為一個殺伐果斷的天策將領,他本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體會到這種細膩的小兒女情懷,可偏偏此時站在道觀門口,他倒是有些理解當年作者的心情了。
天策躊躇再三,心中盤算著等會兒見到自己心心念唸的小羊該說些什麼。
他本就生得帥氣,如今又加上一身英挺的軍裝,露出前胸大片春光,惹得不少前來上香的閨中少女頻頻回首。
當然,不住看向天策的除了春心萌動的妹子,還有在門口接待香客的純陽小道士。
純陽道士們平日裡除了求仙問道、修習武藝之外,最大的樂趣就是上街給人算算命,好巧不巧,今日輪班的小道士正好被李懷遠踢過兩次攤子,是以李懷遠一出現,小道士馬上認了出來,當即戒備起來,如臨大敵。
小道士以為天策是來找茬的,見他在道觀前徘徊,按耐不住上前喝問。
李懷遠踢過的攤子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他自然是記不起來眼前這個倒黴蛋兒,所以面對一臉怒容的純陽有些莫名其妙,一抱拳,說明來意:“在下李懷遠,前來拜訪淩湮道長,這位道長可否行個方便,替在下通報一聲。”
淩湮是純陽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於佔蔔一術上頗有造詣,來長安時小道士沒少向他請教,如今天策指名要找淩湮,小道士第一念頭就是自己小師叔的攤子也被這天煞的哈士奇踢了,不但踢了,還過來找麻煩。
想到這,小道士怒目而視,拔劍指向天策,“你休想欺負淩師叔!”
天策不明所以,自己是在夢裡“欺負”過淩小羊,但在現實裡只有一面之緣,何來“欺負”一說?
李懷遠從來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見小道士如此不講道理,也不願多言,繞過他便想硬闖,小道士不允,兩人就在道觀門口纏鬥起來。
天策顧念著要給淩湮留個好印象,自然不能出手傷了純陽弟子,只好將馬趕到一邊,一味躲閃,並不還手,否則這個連太極都不會生的小道士,恐怕早就被馬蹄子來回踩個百八十遍了。
道觀門口咩飛狗跳,動靜頗大,很快便驚動了觀主,出來喝退小道士。小道士不情不願收了劍,退到觀主身後,委委屈屈叫了聲“師父”。
純陽宮與天策府一直有往來,觀主也識得李懷遠,打了個稽首,問明來意,道:“將軍來得不巧,淩師弟兩個月前就已經回純陽了。”
李懷遠愣了愣,三個月對於常常一出征就是一兩年的天策將士來說著實不算長,他本以為淩湮會在長安逗留一段時間,沒想到已經回了純陽宮。
觀主見天策神情,道:“將軍若是有什麼事情,可以寫封書信,觀中飛鴿傳書一日就能送到。”
寫信?寫信能說什麼?總不能在信中說“小羊俺稀罕你,做俺媳婦兒吧”?真這樣,只怕淩湮拿著信一狀告到李忘生那裡,李忘生再一狀告到李局……哦,李局不管,恐怕李忘生會直接把自己一個兩儀拍飛。
天策果斷拒絕了觀主的提議,“多謝,不過有些事情信中說不清楚,在下還是親自去趟純陽吧。”
觀主聽他這麼說也不意外,倒是十分高興,“那正好,貧道有些東西要捎給淩師弟,煩勞將軍幫個忙。”說罷遣身後的小道士去取,半盞茶的功夫過後,小道士從觀內抱著個四四方方的食盒出來,磨磨蹭蹭遞給天策,末了還惡狠狠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彷彿在說“不許欺負淩師叔”。
天策接過食盒,好奇地掂了掂,這道士大老遠就為了捎盒吃的,純陽不會清苦到連飯也吃不上吧?觀主見狀,笑著解釋:“讓將軍見笑了,我這小師弟別的都好,唯獨口腹之慾重些,前些時日來長安,甚是偏愛素心齋的糕點,險些積了食,我和華諸只得拘著他不許他多吃。如今小師弟離了長安,我怕他想,就每月捎些給他。”
李懷遠怎麼也沒想到看似一臉冷清的小羊竟然是個吃貨,當即虛心向觀主打聽淩湮好惡。觀主想了半天,也沒想出自家小師弟不喜歡什麼,最後大手一揮表示你隨便帶個糖人就行了。
天策看看自家踏炎烏騅,想了想自己舉著糖人一路急行的畫面,打了個寒戰,只怕還沒到華山,糖人就只剩個棍兒了,只得作罷。
仗著有匹好馬,天策從長安到華山只用了半天時間,趕到純陽宮門口時天還未至黃昏。
李懷遠這是第一次來純陽,剛到宮門口就被負責接引的華清源攔下,“這位軍爺,您是來訪友還是進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