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修者住在鴻衍宗外不遠處的城鎮之中,童衡雖然記不住那時的許多事, 卻還記得那修者的樣貌, 即便是十年間滄桑變化, 也依舊可以找到那時他與老修者兩人的住處。
孟亦雖是聽說過那住處離鴻衍宗極近, 卻未曾想到近到如此地步。
誠然,步行過去或許需要些時間,然修真之人, 又哪裡會有全然徒步者,便是煉氣期的修者, 亦有自己代步的法子, 更遑論那些可以禦劍飛行者。
此時,孟亦立於簡陋的仿凡人界屋舍的小院門前,往鴻衍宗的方向眺望, 甚至可以看到鴻衍宗外門最高的正峰青翠一片的峰頭,其他峰頭則隱藏在一片煙霧繚繞之中, 顯得神秘莫測亦真亦假。
四周住了不少散修, 有些在家中閉門修煉,有的外出需求大道與機緣。街道邊上有出售或易物攤子, 也有鱗次櫛比的店鋪,賣些法器丹藥, 時不時還能聽見些不知因何而起的明朗笑聲。
許久以前, 孟亦一直覺得在冷漠人情寡淡的修真界之中,這處最鄰近修真界第一宗門鴻衍宗的城鎮卻意外擁有著凡人界才擁有的人煙氣息,是件十分奇異的事情。
先時他外出歷練或是宗門內有事安排於他, 每每經過這個繁華的城鎮,若是禦劍飛行倒還好,過眼雲煙匆匆不入人眼,若是偶爾步行,就會時常令他想起凡人界的事,想起他跟著玄溫走的那一日。
那日的晴光正好。
分明是極其幼年的時光,卻能在記憶深處紮根,留下位置。
尤其是這城鎮最東的那條街道,像極了當初他懵懂地跟著玄溫走的那處街道。
先前偶然去到那裡,只覺得一晃神之間彷彿回到了兒時跌跌撞撞追著玄溫背影奔跑的時候。
如今經年過去,從他第一次路過這裡,時至今日,數百年過去,這條街道依舊保有它如今的模樣。
沒想到撫養童衡的老修者所居住的地方竟然也是這條街。
孟亦站在這裡,忽而有種恍若隔世之感,彷彿下一瞬,就會有一個滿身灰撲撲的孩童,跌跌撞撞跑過來,一把抱住他的腿,仰頭睜大清澈的雙眼看著他。
往事不可追。
老修者年歲已大,十年過去,不知還安在否。
童衡身居鴻衍宗之時,每月都會往老修士那裡寄去一半的月例,剩下一半則放入九曲峰的開支中。直到四年前的某一日,老修者託人寄來了一封信,告知童衡他要去尋求機緣,從此別後無需掛念,便再沒有了訊息。
自那之後,童衡還是將要留給老修士的那半分月例留了下來,老修士對他有養育之恩,在他逝去前,童衡都有為他養老的責任。
這段時間以來,諸多事宜紛湧而來,使得童衡未曾再確認老修者是否歸來,又或者在浩然修真界的某一處悄然逝去,不留半絲痕跡。
修真界死生無常便是如此。
修者皆有法術清掃自身與屋舍,因此即便一處住所經年無人居住,也可以是整潔幹淨不染一點灰塵。除非是年歲太過久遠或者有其他的外在因素,導致除塵的符咒漸漸失效,否則無法從他人院門的整潔程度判斷此處近日是否有人居住。
童衡站在幹淨的院門前,扣了扣門。
許久,無人應答。
孟亦將目光從這條街道上收回,看向那扇門:“無人。”
童衡道:“想必是無人。”
魔修則並不言語,穿著一襲黑罩衫,兜帽遮住大半張臉,周身還環繞著一股詭秘的氣息,氣勢特殊,卻又讓人難以注意得到。
修者界奇人軼事多的是,許多人都有些奇異癖好和打扮,因此魔修如此打扮倒也不眨眼,更何況他若是想讓別人注意不到,便有的是法子。
大白鵝留在了飛鴿商盟,蓋因孟亦心中有感,無名覺得不妥,因而並未帶著它。
魔修抱臂站在孟亦身側,童衡又上前敲了敲門,仍舊無人應答。
他們三人的修為,硬闖進去不過頃刻間,但是目前還沒有如此做的必要。
這院子的禁制,早年的時候,童衡知曉其開啟的法子,如今時過境遷,院門不知是否曾換過陣法。此時見無人應答,童衡便想用那老法子一試,還未曾出手,就見有一修士歸來,見到眾人便停下了腳步。
良久,那人疑惑道:“諸位……可是尋找徐道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