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溫對應霜平可能會做之事,早就有些許的預料。
應霜平此人, 野心向來不小。
若是三日時間, 他未曾鏟除程家, 又或者剛好如他所說將程家人趕盡殺絕後, 不剩多少時間,他便沒有了趕回東陸的力氣和時間。這樣一來,即便他心中有什麼打算, 也都沒有了實施的可能性。
然而,如果應霜平提前解決了程家人, 那麼他會做出什麼事還未可知。
玄溫和應霜平之間的交易在應霜平取走宿歌的元嬰後, 正式宣告結束,之前為了約束彼此而定下的血誓也自那之後便不複存在。此後,若是應霜平想做些什麼, 甚至背叛玄溫,都不會再受到阻礙。
孟亦對於玄溫來說是獨一無二不可分割的, 與此同時, 玄溫也絲毫不懷疑孟亦對於應霜平的影響力。
只要與孟亦相處過,見識過他的風姿和膽識, 瞭解過他的卓越與溫熱,便再沒有誰可以拒絕“得到孟亦”這一誘惑。
他生來便是如此耀目, 足以吸引眾生的目光。
因此, 早在許久之前,玄溫便將應霜平報仇後可能有的異動,計算在內。
修者升入大乘期後, 一味地閉關修煉很難再達到什麼顯著的效果,唯有不斷歷練,才能再度有所突破。如此一來,為了孟亦能夠順利進入飛升的級別,與自己一同登仙,放他出去磨礪,勢在必行。
既然如此,若是應霜平真的還有命,拼著一口氣,前來此地將孟亦帶走,那麼,讓他短暫的離開自己,也不失為一個好的決定。
有失才能有得,放他離開些時日,再將他帶回自己的身邊。如此,終有一日,柏函會明白,無論他一生中遇到了什麼人,走到了天底下的那個角落,都還是要回到自己身邊的。
這麼想著,玄溫起身離開了與眾長老議會的地點,幾個轉瞬,便回到了自己的丹巖峰之上。
玄溫端坐於鴻蒙殿中,脊背挺直,半合著眼,似乎是在冥想沉思。
殿中空曠,靈氣飄散,飄然若仙境。玄溫身處其間,即便不言不語,不曾釋放任何威壓,將飛升期的氣勢全都隱匿了起來,他的周身依舊有一股淩人的氣場,令人不寒而慄,更不敢造次。
那是久居上位者的氣勢,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不知過了多久,玄溫似乎想起什麼,緩緩睜開了眼,抬手輕點。一隻白鵝憑空出現在半空中,頭朝下,狠狠地摔了下去。
“咚——”的一聲響動,白鵝摔得狼狽,頭朝地,屁股撅起。它似乎有些暈眩,並不清醒,保持著這個滑稽的姿勢半天,未曾動彈。
玄溫緩緩開口,道:“繼續裝死,便讓你真死。”
白鵝聞此嚇得渾身一顫,立刻側身翻倒在地,側著身子在地上滾動了兩下,這才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甩了甩身上不存在的塵土。
玄溫又道:“差點忘了你。”
對於玄溫此言,白鵝完全不信。
它已是有靈智的鵝,活了數百年,深知眼前這人的手段。這人怎麼可能忘了自己,他明明就是故意把自己放在異度的空間內,鎖起來,不給吃不給喝還接觸不到外界……想到這裡,白鵝壯著膽子,昂首朝四周看了看,沒找到想見的人,晃了晃腦袋後,有昂著脖頸嗅了嗅,頓時又難過的低下了頭。
白鵝和孟亦簽訂了臨時的主僕契約,能大致感受到彼此的位置。此時孟亦不在此地,白鵝心想,可憐的小主人,現在也不知道去了哪裡,感覺離這裡很遠的樣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
玄溫看著這只兀自沉入自己思想世界中的鵝,眼中神色不明。這鵝跟在自己身邊也沒有用處,至於那魔修,如今不知縮在哪個角落裡,玄溫並不認為他會為了一隻鵝而自投羅網。
不過,日後總有機會解決他。
敢於覬覦柏函的人,好好活著,真是太可惜了。
似乎是從玄溫的表情上感受到了一絲玄溫內心的想法,白鵝頓時有些驚恐,生怕玄溫喜怒無常,忽然將自己燉了。
“我不好吃!”白鵝激動地開口說道。
白鵝被魔修沈五淵附身時,口中吐人言,乃是沈五淵的聲音,未曾被沈五淵控制時,口中說的話,則是男童的聲音。
此時白鵝聲音顫抖著聲音大喊一聲,明知道只要玄溫做了決定,不打算給自己留活路,那麼,無論自己做什麼,都是無用功,不過是垂死掙紮罷了。即便如此,它卻還是控制不住想說些什麼。不說其他,就只是玄溫周身的氣勢,便足夠駭人,壓得它喘不過氣。
白鵝滿面悲愴,一隻敢於對抗邪惡的鵝,才是一隻勇敢的鵝,才是一隻死得其所的鵝。
玄溫對呆鵝所思所想絲毫不感興趣,不過是自己一揮手便能粉碎的存在罷了,無需費心。
唯一令他在意的,是柏函的想法。
柏函似乎覺得這只鵝很有趣。
有趣嗎?
該死。
“柏函很喜歡你。”玄溫如此說道,面上絲毫不顯任何情緒。
玄溫說話的同時,白鵝卻感受到了一陣莫名的陰寒,它晃了晃身子,翅膀微微翹起,神情戒備:“我也喜歡小主人。”
玄溫聞言,面無表情地定定看了白鵝半晌。